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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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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回 心苦意不足


  虚竹恢复意识后,不敢睁眼,觉出自己躺在地上,身上被牢牢绑住,听臭蜈
蚣道:「到处都搜过了,只有这半张。」接着,一个女子嗲声嗲气道:「果然是
他拿走了,师叔你怎么样?」臭蜈蚣道:「没伤着骨头,也真他娘邪门,我踢他
一脚,反扭了自己腿筋。」那女子吃吃一笑。虚竹心里一惊,这女子的笑声又软
又腻,好像在哪里听过,听她二人接着说道。

  「岂止邪门儿,还是个缠不死的滚刀肉儿,也亏他皮厚,他若死了,师伯那
里不好说的。」

  「那只老蜘蛛现下还能说什么,要是依我,早把孟老鬼弄出来了,结果死没
开口不是?」

  「师伯想得深远,以为能引来李秋水,不想被这小子坏了事。」

  「既然这小子如此可恶,为什么不能杀他?」

  「侄女也是这么想,估计是师伯不想他死得这么容易。」

  女子说到这里,忽然娇声叫道:「喂!你听够了吧。」

  臭蜈蚣惊讶咦了一声。

  女子又扑哧笑道:「喂儿,滚刀肉儿,你还要继续装死么?」

  虚竹明白了这是在说他,睁眼见身处已不是牢房,黑乎乎燃着几只火把,眼
前墙上露着一个门洞,不住扑出阵阵阴风,好像极深。屁股上突挨一脚,听臭蜈
蚣骂道:「小杂种,还会装死,看你这回还能跑了。」虚竹扭头瞧去,见身后环
摆五张白椅,臭蜈蚣坐在下首一张,他对面是一个浑身雪白的年轻女子,剩下三
张椅子空着,这个白衣女子白裙白袖遮住了双手双脚,懒洋洋地靠在椅背,面色
惨白,但眼波灵动,闪着幽光。

  女子见虚竹瞧来,咯咯笑道:「小不正经的,看我不挖出你的贼眼。」虚竹
吓了一跳,慌移眼光,飘了一圈后又不禁转了回来,见这女子又细又白的脖颈下
裸着大片胸脯,雪肤和身上白衣混成了一片,只显出一线幽密乳沟,还有两粒乳
头突起,这层衣下竟似赤裸。女子没再喝斥,眯眼与虚竹对视,唇角笑翘,胸乳
起伏,惨白脸上暗涂娇晕。

  门洞里又走出那个癞蛤蟆,坐在臭蜈蚣旁边的椅上,问道:「侄女,以后怎
么办?黑寡妇有什么交代么?」他口称侄女,神情却有几分谦恭。

  女子回道:「师伯嘱咐了侄女几句,但对二位师叔没有什么特别交代。」

  臭蜈蚣叫道:「这也用他交代么,孟老头死了,那就只有去找老妖婆,抓了
问个明白就是。」

  癞蛤蟆摇头笑道:「小蝎子上回冒然行事,自己吃了大亏不说,又惹得黑寡
妇十分不高兴,也罢!咱们只管乐个清闲,正好有那几个小妞,养眼不说,功夫
也有底子,待我去调教调教。」

  虚竹听了担心双儿,见癞蛤蟆站起欲走,开口叫道:「你们什么人?」

  臭蜈蚣起身大怒:「死到临头了,还叫唤什么?」说着举起了手掌,一条长
袖突然卷住虚竹,将他拖到了白衣女子脚下,臭蜈蚣这一掌便击了空。女子笑嘻
嘻道:「师叔不要着急,等侄女问个清楚,就亲手给我的龙儿报仇。」

  虚竹突然听到「龙儿」二字,骇然惊呼:「假太后!」接着想起他们适才提
到了小蝶,接着惊道:「你们……你们是五毒教?」

  女子莞尔笑道:「不错,我便是蛇娘子。」虚竹听她自称蛇娘子,顿想起她
蛇一般缠住自己的奇异滋味,这时正被裹在白衣女子的衣袖里,鼻中嗅到熟悉的
沉腻凉香,脑中一阵恍惚,求道:「有话好说,我把东西还了便是。」蛇娘子收
起长袖,从袖口露出两只手指,捏着那半张羊皮,笑道:「还我东西?你说的是
龙儿还是这个?」

  虚竹愣楞一瞧,忙道:「还有那些宝藏我也知道。」

  蛇娘子靠上椅背,眯眼笑道:「是么?你亲眼见着了?」

  虚竹答道:「是,我不仅亲眼见过,还亲手摸过。」

  臭蜈蚣和癞蛤蟆惊呼一声,而蛇娘子懒懒笑着,仿佛早就知道了。

  臭蜈蚣急问:「你可曾见过一根玉箫?」

  虚竹不敢牵扯上香菱,回道:「没见到。」

  臭蜈蚣和癞蛤蟆大失所望,同声道:「没有么?」

  蛇娘子抖了抖手中的羊皮纸,接口道:「那箫么,倒不急,你可曾见过另外
这半张纸?」

  虚竹摇头道:「也没见到过。」

  蛇娘子沉吟一下,再道:「那好,你去把宝藏全部拿来。」

  虚竹大惊:「这个么……我实办不到。」

  蛇娘子嘻嘻笑道:「办不到么?师叔,他说他办不到。」

  癞蛤蟆走到虚竹身边,掏出什么东西塞进虚竹嘴里,虚竹抗拒不得,只觉口
内辛辣,一股苦水流入喉中,听蛇娘子慢悠悠道:「这叫豹胎易筋丸,不是什么
毒药,我们也知你不大惧毒的。这只是改变人体的灵药,七七四十九天后,若不
及时服上解药,你每根骨头都会缩成一团,每根肉筋都会扭成乱麻,嘻嘻,到时
你可要真成滚刀肉了。」

  蛇娘子说完拍了一下手掌。一个赤膊大汉从门洞走进来,两手各提一个黑乎
乎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这两个东西蠕动起来,竟是两个活物。虚竹定睛看得头
发直竖,地上是两个奇特的侏儒,脑袋约与常人大小,但其身长短只如常人的一
只胳膊大小,面上肌肉扭曲不已,喉咙里嗤嗤直叫,活像两个大虫子,一起向虚
竹爬来,吓得他不住滚躲。

  「你不用怕,他们不会伤着你,他们的肌肉筋骨每时每刻都在缩小,所以他
们每时每刻都十分痛苦,他们原先比你还要魁梧,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直到缩
成胎儿大小,那时多半也就疼死了。」

  虚竹听了蛇娘子这番话,惊得心胆俱裂,顿时觉得腹中疼痛起来,四肢也开
始抽搐,痛楚哼道:「疼死了,我要疼死了!」

  「咯咯,小坏蛋,你还没发作呢。只要变得乖些,我师叔自会给你解药。」

  此时,蛇娘子掩口边说边笑,白生生的娇躯颤个不住,不仅语声娇嗲,面上
也如桃花开绽,虚竹虽然魂不附体,但也瞧着一怔,想起了那夜销魂。蛇娘子笑
声忽止,目光闪动,似乎看穿了虚竹在想什么,想了一下,微笑道:「你杀了我
的龙儿,以后你就替它作我的白龙使,你愿不愿意?」虚竹毫不犹豫,口称叩见
娘娘,这一句「娘娘」也毫不口吃,正与蛇娘子的假太后身份相符。

  臭蜈蚣道:「罢了!我说蛤蟆,把你的小妞弄来几个,伺候我泡泡脚。」

  癞蛤蟆咕咕一笑,道:「你随我来,去瞧瞧孟老头家的那四个小野猫。」

  癞蛤蟆和臭蜈蚣走后,蛇娘子软软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半晌无声,虚竹偷眼
不住瞧她。蛇娘子突然开口道:「你担心那个黄毛丫头是不是?哼!你对女孩子
个个都很上心么?」虚竹猜不透她话里意思,不敢轻易应话,心道:「她说的是
双儿么?不过双儿可不是黄毛丫头,而是紫毛丫头。」蛇娘子再道:「那个小丫
头跟你一样狡猾,扎了人溜得比谁都快,莫非都是你教她的?」虚竹听蛇娘子这
么一说,登时欣慰,看来双儿并没有叫她们抓住。蛇娘子轻哼一声,懒洋洋从椅
中站起,不见她双脚走动,只见她腰肢扭摆,便无声无响从门洞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来两人给虚竹松了绑,虚竹跳着站起,来人吃惊道:「圣姑有
请白龙使。」虚竹跟他们走了一程,有如走在迷宫一般,到了另一洞穴,篝火映
得四壁通红,蛇娘子靠着一壁侧卧石榻,一手拄头,一手抚腹。

  虚竹小心唤道:「娘娘……圣姑……娘子……」一时不知怎样称呼才妥。

  蛇娘子懒懒瞧他一眼,吃吃笑道:「乱讲什么?哪个是你娘子了?」

  虚竹见她笑嗔,胆子登时大了些,走近几步,笑道:「那个……莫怪!娘娘
这么好,我忍不住想叫你娘子。」

  「嘻嘻,是么?那你说来听听,我到底怎样好了?」

  「嗯……娘子像蛇一样软,还有……那颗蛇芯……总之什么都好!」

  蛇娘子扑哧一笑,又瞄了虚竹一眼,眼波又柔又腻,闭上眼嗔道:「你这么
喜欢蛇,干么还杀死我的龙儿?」

  虚竹见此更加放心,笑道:「娘娘莫怪,它若不死,我怎有机会作娘子裙下
的小白龙,上回以后,我一直朝思夜想……」虚竹说着往她腰腹轻轻摸去,不料
蛇娘子突然弹起身来,伸头呲牙,在他脸前蛇似得一嘶。虚竹没有提防,骇得连
连倒退,忽然想起了那条「龙儿」,心里不由惊呼:「蛇精!」却见蛇娘子轻飘
飘落回榻上,再眯上了眼,柔媚一笑,道:「既然你说得我那么好,我就许你叫
我娘子吧,但不许你毛手毛脚。」

  虚竹稳下神,不敢再调笑,小心道:「是是,娘子,我从此乖乖做娘子的白
龙使,娘子赐小使解药好不好?」

  蛇娘子没有说话,只是瞧着虚竹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突然不知从哪里摸
出来一颗白药丸,葱指捏着伸向虚竹。虚竹吃惊不敢接。蛇娘子怒道:「不肯要
算了。」虚竹只得上前接过,看了看手中药丸,寻思:「管它是什么,总不会比
那什么易筋丸更狠毒吧。」一仰头服了下去,入口甘凉,遇津即化,滋味与之前
那颗大不相同。蛇娘子看他服下去,突然问道:「你见过的那个宝藏里有很多宝
贝是不是?都有什么?有几件?说来听听。」

  虚竹惊讶着:「这个……确实很多……小白龙记不清楚。」

  蛇娘子幽幽再问:「既然记不清楚,你又怎知里面没有那个地魔箫呢?」

  虚竹当即语塞,惊慌之际,见蛇娘子从身旁拿起件东西,笑道:「也不知与
这个像是不像?」说着慵懒之极地举起,手臂软得仿佛随时会落下来。虚竹心头
巨震,见蛇娘子手上正是那根地魔箫,接着听见吱吱呀呀得一阵响,石榻壁上开
了光亮一洞,其内只有另一张石榻,与蛇娘子卧着这张一模一样,其上也卧着另
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竟与蛇娘子一样的装束,衣袖过膝,裙摆过足,只是身形
较为娇小,且腰间用红绳挂着一个玉石阳具,虚竹认出这根红绳正是香菱当初用
来系玉魔箫的,惊讶万分唤了两声:「菱儿- !」香菱似听不到,只有削弱的双
肩微微起伏,不知是昏迷了还是被点了穴。那道门吱吱又合上,虚竹眼睁睁看着
香菱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石门后,万分不安地看向蛇娘子。

  蛇娘子喃喃道:「这半张在地魔箫上,另外半张必定落在天魔琴上,而他们
却盯着孟家宝藏不放。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好笑?你替我把宝藏取来,让他们大吃
一惊。我刚才给你吃的叫做虎胎易筋丸,发作起来比豹胎易筋丸痛苦十倍,而且
发作得也快些,大概不到四十九天就会疼了,嘻嘻!」

  虚竹又惊又恼,面上不敢表露,挤出笑容道:「娘子,我如今心甘情愿作娘
子的白龙使,自然任凭娘子使唤,又何必诳我服药呢,只是……这个菱儿,用起
来十分称手,容她陪我一起去吧。」

  蛇娘子嗯嗯几声没有说话,似乎突然变得十分困懒,好一会儿才道:「你这
个菱儿,如今是我的蛇奴,像你说的,用起来十分称手……」说到这里又嗯嗯呻
吟了几声,喃道:「也罢,我放了她,你留下来服侍本娘子。」

  虚竹无言以对,大为心慌,只能干咳一声。

  蛇娘子微微一笑,又道:「你办事办得好,我自然将她好端端还你,我还顺
便教了她如何吹箫,到时你谢本娘子都来不及,不过你若是办不好……我只有将
她交给我师叔了,嗯嗯……他们可是天天跟我要呢。」

  虚竹无可奈何,苦笑道:「娘子放心,我一定办好娘子交代的事。」心里想
着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宝藏并不十分难取。

  蛇娘子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唤来适才那两人,吩咐将白龙使送出去。两人
领着虚竹七拐八弯,将他带到一个天井样的洞穴,其中一个向上指了指,两人返
身钻回暗门不见了。洞顶斜照下来一道微光,虚竹左右一打量,认出此处正是关
押向太后的蛇窟,大吃一惊,五毒教的老窝居然安在皇宫下面!登时恍然,那日
他把香菱带进宫来,必被蛇娘子的耳目发现,蛇娘子能多年假扮太后,自然精通
易容术,便叫人扮作孟家的人拐跑了香菱。

  虚竹跳出洞穴,用床板掩盖了洞口,悄悄走出空荡荡的慈安宫。向太后已由
这里搬去了慧宁宫。这时正是后半夜寒黑之时,虚竹迷迷噔噔走了一程,遇见刘
副总管带几人提着灯笼过来。刘副总管一把拉住虚竹,叫道:「哎呦!段大人怎
么在这里?皇上正担心呢,快随老奴来!」

  虚竹随刘副总管到了长春殿,哲宗正在连夜召会群臣,喜宣虚竹到前问起大
理寺牢房里的变故。虚竹说孟珍同党劫狱,自己得知后,及时赶到了牢中,奋不
顾身,手刃奸贼,好不容易从恶匪围攻下逃了回来,急着来禀告皇上。哲宗听后
拍案叫道:「都听到了吧,段卿家先是舍命护主,如今又为社稷除一大害,如此
衷心耿耿,有勇有谋,可谓我朝楷模。」众臣见风使舵,听皇上怎么说,便说怎
么好,顿争先恐后大发激昂之语,对虚竹的赞捧之声洋洋不绝于殿。哲宗趁势下
旨加封虚竹为从二品的金吾卫上将军。群臣不由齐齐敛口,均吃一惊,这位段将
军其貌不扬,不过二十出头,如此年轻的二品高官当属本朝唯一。乐士宣接着上
奏历陈孟珍罪状,叩请治其谋逆大罪,其他大臣纷纷附意。哲宗道声准奏,命虚
竹会同大理寺查抄太师府,命乐士宣和梁从政查抄应天府孟家,再命开封府追查
白衣刺客,限期十日归案。最后下了一道圣旨,将太师府赐予虚竹,其生活用度
由吏部另行购置。

  众臣领命完毕,哲宗宣布散朝,单单命虚竹留下。

  虚竹喜愁交加,喜自己升了官,又得了诺大一所宅院;愁则是愁现下肚子里
的毒药,同时也有几分奇怪,哲宗应该十分清楚刺客的身份来历,怎么还让黑猴
去查?难道他当日吓得慌了神?待见众臣离尽,急忙禀道:「陛下,臣那日看得
十分清楚,刺客就是曾挟持陛下的南唐公主李秋水。」哲宗不慌不忙道:「朕自
然知道,但不忙揭穿,那个包黑子到时查不出捉不到,朕就依律治他的罪,慢慢
的一个一个收拾。」接着向虚竹问起孟家宝藏。若没有方才五毒教之事,虚竹感
激天恩之余多半就说了出来,但此时绝不能说破,边想边答:「臣在应天府未曾
探实宝藏之事,不过孟家里处处金银,人人珠宝,吃穿用度好似天上人间,如此
奢侈,外人因此妄传宝藏一说也未可知。」哲宗点点头,恨道:「老贼一门骄奢
欺上,早该有今天。应天府地面又有什么动向?」虚竹暗松口气,回道:「经臣
苦心劝说,许多孟党都反了水,臣此次能够及时赶回报信,就是当地知府向臣传
递了消息。」哲宗再点了点头,欣慰道:「你辛苦操练兵马,朕是知道的,既然
封你做了大将军,早晚要用你冲锋陷阵。」虚竹见龙颜大悦,忙禀道:「臣此次
回京匆忙,也没顾与当地官员交代清楚。臣想跟着去查抄孟家山庄。」哲宗不以
为然道:「此事交代下去就成,朕还有大事儿要你去办,你下去吧。」虚竹欲言
又止,一时无计可施,只好托词问了一句刘婕杼。不料哲宗面露愁容道:「她如
今是朕的贤妃,只是她与太后生疏……唉!」虚竹原想哄哲宗高兴,好再恳求去
应天府,见此也就不敢吱声了。

  出宫见白猪已点好御林军,正在等候他一同去查抄太师府。

  路上,白猪小声道:「昨日牢房大乱,我趁机找了两个替死鬼,将兄弟吩咐
的事办妥了,晚些即将人送出。」虚竹意外惊喜,拱手致谢。白猪又道:「此事
非同小可,万请兄弟叫他父子隐姓埋名远遁他乡,绝不可半点泄露。」虚竹应承
着编句瞎话:「我向圣上特意说了兄弟功劳,圣上只说他心中有数。」白猪大喜
回谢,笑道:「哥哥心里也明白,上谕让你我查抄太师府,如此肥差,自然该兄
弟是正使,哥哥我是副使。」虚竹惊讶叫了起来:「这可不行,我可不大会办这
些事,一切还由哥哥定夺。」白猪忙道:「岂敢岂敢,出力的事哥哥来办,大主
意还得兄弟来拿。」

  二人到了太师府,白猪吩咐军士严守门前门后,将府中人等尽数捉拿,军士
们答应一声,如狼似虎冲了进去,一会功夫将人犯陆陆续续押了出来。虚竹见孟
府中人哭哭啼啼,忽然一惊。

  「老哥哥,不知这些人如何处置?」

  「皇上圣心仁慈,念着太皇太后和孟娘娘的旧恩旧情,没有下谕灭族,因此
按照刑律,并非主犯或从犯的,男子充军,女子官卖。」

  「哦,是这样,男子倒没什么,只是女子官卖……十分可惜了,不知我能不
能买了来?」

  「哈哈,兄弟,平常说是官卖,其实都是官买,兄弟不就是大官么,那孟珍
早没了原配,又没有纳妾,除了死去的孟娘娘,再没有其他子女,其余人等皆属
充军官卖之列,兄弟现下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想买谁就买谁,而且也不必费兄
弟银子,你我说得就算,呵呵!叫她们怎么服侍孟珍就怎么服侍兄弟,也省得费
心去找些生疏的。兄弟意下如何?」

  虚竹喜不自胜,连连称谢,指明要留下薛姓女子,白猪不问其详,似乎知道
他说的是谁,当下发出令牌,吩咐勿扰府中女子,待点清财产和人口,从名册中
挑选出一些人来,没收户籍,发配将军府为奴。虚竹听了想到薛姨娘母女都成了
自己奴仆,坐在马上越想越美,忘了肚中毒药,郁闷一扫而光,不一会儿看见薛
蟠被押了出来。薛蟠见了虚竹,张口欲叫,一停步便挨了几棍子,面如土色被上
了镣铐押走。虚竹见军士们如此凶恶,恐薛姨娘母女受惊,便带领一队军士径直
冲进曾被他称为「高深莫测」的后院,被人领到一处高大嶙峋的假山前,听那人
解释道:「这里叫作『曲径通幽』,过了这处便是薛氏住处。」虚竹穿过蜿蜒曲
径,眼前别现一片新鲜天地,青草绿溪点缀着几个精致绣楼,迎面遇上一个慌慌
张张的小丫头,说宝姑娘独自往湖边去了。虚竹先是一喜,随即一惊:「薛宝琴
独自去湖边做什么?」吩咐军士就地把守,传令勿扰「曲径通幽」,他自己转身
往园子尽头的湖边赶去,远远就见亭子里有一个幽娴丽人,一袭粉色罗衣在烟霞
中熠熠生辉。

  亭中薛宝琴正望着湖心,泪眼迷离,惊见一人跑来,顿花容失色,慌慌张张
就要避走。虚竹上前拦住,呆呆一怔,心已然全酥,见薛宝琴唇不点而红,眉不
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同水杏,神色虽惊慌,其兰心蕙质仍毕露动人。他一时不
知说什么,见薛宝琴戴了个金灿灿的项圈,笑道:「姑娘这个真是好看,还写着
字呢……」说着将头凑过去,念道:「这是不……什么,什么不……?」薛宝琴
惊羞之极,拂袖抽身便走。虚竹盯着袅娜背影,不觉握紧双手,恨不得一下扑上
去抱住,脱口大叫:「姑娘,留步!」薛宝琴停下看了看几步外的柱子,神色显
然是要随时撞去。

  虚竹见了不敢妄动,瞧见石几上刻着棋盘,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整了整
衣服,见礼笑道:「我对姑娘心仪已久,当日姑娘比棋招亲,那绣球两次都选中
了我,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姑娘若不信,现下便用棋子做个了断,如何?」说完
走去石几旁,接着说道:「如今你们一家遭了难,我也不想趁人之危,现出一个
棋局,姑娘若解得开,我便保你们一家上下周全,决不一丝为难!」

  薛宝琴眼中露出无比惊讶,虽觉意外和蒙羞,却也不禁心动,她自幼对棋天
赋极高,遍识古今棋谱,胜过众多高手,实不信这个混混儿能难倒自己,于是犹
豫着轻移莲步,低头缓缓坐到了石凳上。虚竹色迷迷打量她一番,提起一只脚踏
上石凳,扬起双手,卷起衣袖,从盒中捏出棋子,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一子一
子慢慢摆起,他棋艺粗鄙,但记性极好,将苏星河的「珍拢棋局」摆出来居然分
毫不差,摆完舒了口气,抚掌道:「姑娘试解,一个时辰为限,如何?」薛宝琴
看他摆棋,越瞧越惊讶,凝神沉思,似未听到虚竹发问,其心已融局中,周身越
发流露雍容甜美。

  虚竹见了煎心难熬,匆匆而退,但越走越不安,拿不准能否难住薛宝琴,回
头瞧了一眼,心想:「这盘棋局故作玄虚,添自家一眼儿,那有何难?不过世上
的事大抵都是如此,号称『真聋』棋局,其实是装聋作哑,只能难倒那些死要面
子活受罪的君子淑女,马夫人若见了不费思量便解了去,她添自家那眼原是添惯
了,而薛宝琴淑得不能再淑,洗澡也许都会脸红,又怎敢去想添自家那眼儿,不
过不论她能否添上,她的那颗花心眼儿,自己总是添定了的。」
TOP Posted: 04-21 20:45 #51樓 引用 | 點評
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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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回 幽径覆新红


  虚竹回到府门,白猪已将人口清查完毕,二人一同进府查点财产,到了花团
锦簇的后花园,见各个房间饰金点玉琳琅满目,虚竹心里感叹:「孟家山庄与其
相比,只能算是俭朴了。」

  一名官员快步走来,向白猪和虚竹请了安,道:「启禀二位大人,在书房中
发现了一个藏宝库,卑职不敢擅开,请二位移驾查点。」

  二人走进孟珍书房,见那藏宝库是地下所挖一个大洞,上用铁扳掩盖,铁扳
之上又盖以虎皮。白猪令了一声,两名卫士跳下洞去,将所藏物件递上来,两名
书吏将之小心放在地面,全是稀奇古怪的奇珍异宝。虚竹暗暗后悔:「我前两天
在这里走来走去,却没想到脚下有这么多宝贝。」白猪仔细察看各物,又亲自下
到地洞里,敲敲打打,连缝隙都掏了一遍,上来后挥手令众官退出,然后看看虚
竹的神色,笑道:「兄弟,俗话说:千里求官只为财。这次皇恩浩荡,派了咱哥
儿俩来发这笔横财,哈哈,咱们也别太贪心,拿出一百万分了就是。」虚竹脸色
大变,怀疑自己听错了。

  白猪见虚竹脸色有异,忙又道:「我如不当兄弟是自己人,这番话也不敢随
便出口了,兄弟要怎么办,尽管说来听听。」

  虚竹楞道:「我不懂,全凭哥哥作主。只是……未免那个……太多了。」

  白猪如释重负,笑道:「不多,不多。这样罢,各屋摆设原样不动,也省得
吏部重新购置,都是皇上赏的钱,免得进进出出的麻烦,单单把这地洞里的东西
补交上去,咱们也足够应付差事了。哥哥再从名册中划去一些杂役,兄弟这将军
府也就名副其实了。哈哈,哈哈!」

  虚竹跟着几声哈哈,陡然发了一笔横财,又得了豪宅中的珠光宝气,一时间
头晕脑胀,听白猪说到府中杂役,便想起薛宝琴来,托言暂辞白猪,急急忙忙来
到湖边,远远见薛宝琴纹丝不动端坐在石几前,登时放下心来,知道她一定未解
开棋局,待到近前,又大吃一惊,见薛宝琴面色苍白,口唇发紫,额前一卷柔柔
的秀发正悄然飘落,看上去憔悴之极。

  「啊!薛小姐,你……你解不开也罢,何苦这般卖力!」

  薛宝琴没有应声,蹙眉盯着棋局,陷心于中,仍在苦苦思索。虚竹赶紧上前
捏起一颗白棋,笑道:「这棋局并不十分难,好比男女二人打架,只是像你这样
的千金大小姐,怎敢去想自添一眼儿。」说着下了一子将那珍珑眼儿添上。薛宝
琴一瞧,惊愕之极,她穷尽心智,几乎将所有棋路都想了好几遍,对棋形已是烂
熟于心,待看虚竹再落两子,心中已是恍然,摇摇晃晃站起,喃喃道:「想不到
世间竟有……这样的奇思妙想。」说着话,身子突然软下去,这一个时辰之中的
心力交瘁,实是平生未有。虚竹忙探手将她扶住,环臂一抱,只觉凉飕飕的幽香
甜美难言,偷偷一吻,如饮佳酿,心里却也纳闷:「未见她脸上搽了脂粉,怎出
了这般香?」

  这时有一兵士跑来,远远叫道:「大人,大理寺卿命小的来请。」

  虚竹头也不抬,叫道:「不见。」

  来人不敢走近,停步又道:「说是有非常要紧之事。」

  虚竹想了想,惊问:「皇上来了么?」心下一惊,手不觉松了,昏头胀脑的
薛宝琴「呀」地挣扎出去,衣袖捂脸,跌跌撞撞逃走。虚竹用力嗅着余香,忽来
惊喜,心想:「无粉自香,莫非她与香菱一样,也是一个白虎香穴?」

  虚竹回到府门,没见皇上,只见多了一顶轿子。白猪迎来神秘笑道:「总算
没负兄弟,千万别漏了消息。」说完小心掀开轿帘,里面竟是袁氏父子。虚竹急
忙道谢,不敢稍有耽搁,立时带着轿子回去玉花轩。

  「东家回来了,东家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一天一夜又去哪里了?」

  花姐笑着招呼,虚竹不答,吩咐安排袁氏父子清洗。花姐又惊又喜,待见了
老东家的面,却又不免尴尬,四目相对,惴惴无语。

  虚竹匆匆上楼敲开双儿的门,问道:「昨晚你是不是去了牢房?」双儿露出
惊讶,不安道:「公子,我……」虚竹拉起双儿的手,上下打量着再道:「没伤
着吧?不告诉我就偷偷跑,决不许有下次了,不听话,公子打你屁股。」双儿抽
一下嘴角,委屈地红了眼圈。虚竹忙又道:「好了,好了,知你心里焦急,不过
以后再也用不着了。」然后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我替你亲手杀了老贼,杨家的
仇报了。」双儿抬起眼,万分惊疑道:「真的?」虚竹得意笑道:「来,咱们坐
下说。」

  虚竹拉着双儿坐下,开始尽情往自己脸上贴金,说孟珍同党一直想寻个机会
救他,双儿闯去恰好给了他们趁乱救人的机会,自己去了牢房后,见孟老贼正要
逃走,便奋不顾身杀了老贼,事后还向皇上奏本,抄了孟老贼的家。虚竹眉飞色
舞说毕,见双儿泣着站起,以为她又要跪谢,便随着起身准备扶她,双儿却哽咽
着扑在他怀里,哭道:「双儿对不起公子,让公子冒了这么大风险……双儿差点
闯了大祸。」虚竹抱着双儿,乐得合不拢嘴,安慰道:「杨家大仇已报,你以后
就安心了。」说着吻下去,以往他一触双儿嘴唇双儿就躲,这回却闭上了眼惊羞
由他嘬,虚竹将舌尖轻轻伸进去,唇齿相交,吻得火热,只是双臂在双儿的软猥
甲上不敢用力,只能揉在她臀上,揉得双儿脸颊火热,双腿颤个不住。

  门外传来脚步声,花姐在门口咳嗽两声,道:「东家,酒菜备好了,袁家父
子不见东家不敢上席。」

  双儿闻言,从虚竹怀里挣脱退出,脸红眼饬,羞柔垂下了头。虚竹喜滋滋瞧
着心动不已,但今日能够如此深吻香泽,已经大为满足,笑道:「等皇上下旨为
杨家昭了雪,我带你回去找三少奶奶。」双儿吃惊抬起头来,满眼焦急。虚竹知
她会错了意,再道:「只是去问候一下,告诉她这个消息,好不好?」双儿这才
又深深低下了头。虚竹的心骤然猛跳,叫道:「好双儿,你是怕我不要你了,是
不是?」双儿扭着衣角,头垂得更低,雪白的后颈全都红了。门外又道:「东家,
我让他们先吃吧。」虚竹叫道:「好了,我就下去。」然后对双儿道:「我去陪
下客人,你乖乖等我。」

  虚竹走后,双儿又喜又羞,心乱如麻,想着:「杨家大仇终于报了,三少奶
奶知道不知会有多高兴,可是一会儿……他还要过来么……可别再醉了。」想到
这里耳边似乎响起咚咚巨震的敲门声,拿住门闩心头直跳,脸上娇红未退,眼圈
又红了,门闩到底没有插上。

  虚竹回到花厅,对袁家父子道:「大家坐吧,同道中人,不必客气。」

  袁员外不安道:「大恩已是难报,何敢再加叨扰。」

  虚竹坐下呷口酒,吩咐花姐将秀凤叫来,袁家父子大吃一惊,却不敢问。

  过不多时,秀凤到了,却不肯进屋,只是跪在门外呜呜大哭。袁家父子这才
清楚秀凤掉进了火坑,袁老爷双眼喷火,怒视花姐。花姐登时脸热心惭,原来花
姐与秀凤的娘在宫中同侍一个妃子,情同姐妹,一并被谴卖作了官妓。袁老爷最
初与花姐打得火热,后又迷上了秀凤的娘,不惜重金赎出,娶为妻室。花姐却不
得不身从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受尽冷眼不说,最后还被卖了出来。袁家看在
以往情分,收她作了老鸨。花姐因此既念旧恩,也存不忿,秀凤娘病死,乃至袁
家遭劫,她始终有着几分幸灾乐祸,这回又眼睁睁任由秀凤沦落。

  白发苍苍的袁员外老泪纵横,拉着儿子扑通跪倒,磕头道:「大人救我们父
子出了囹圄,恩同再造,现再求大人放了小孙女,我们今生报不得大恩,来生誓
为大人做牛做马。」虚竹放下碗筷,上前扶起道:「我叫她来,既是为此,你们
带她走吧。」此言一出,袁家父子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只顾磕头,不料秀凤在门
外泣道:「爷爷,爹爹……原谅孩儿不孝,今生没脸相见了。」说完咚咚咚磕了
三个头,大哭离去。袁老员外听着孙女的哭声远去,白须抖动,欲言不能,脸上
皱纹又深了些,佝偻身子不再说话。

  虚竹颇觉意外,他在五毒教看见药物发作的侏儒人,便不禁去想木婉清生下
的死胎,他恐惧于死胎的不吉利,所以至今也不敢去拜祭木婉清,知道尤三姐排
过一个血块之后,更是对此讳莫于深,刚才回来的路上,那个侏儒人的形象在他
脑中久久不散,便决定彻底做回好事将秀凤还给袁家,秀凤却不肯回去,真是想
留的留不住,想送的也送不走。他嘱咐袁家父子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赠与银两送
走袁家父子后,寻思肚中的什么豹虎丸,安慰自己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将宝
藏交给蛇娘子便是,只是不得不辜负林浩南了。」如此又回复了本性,开始惦记
匆匆放手的薛宝琴,心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先顾了痛快再说。」

  虚竹踏月回到被御林军团团围住的太师府,过了「曲径通幽处」,寻着窗子
透出的光亮到了薛姨娘房中,脱鞋上炕与她隔桌而坐,放肆地注目端详,见薛姨
娘愁容满面,但风韵不减,在烛光下红彤彤得很是惹人。薛姨娘恨他入骨,但今
非昔比,现下不能轻易得罪,应付道:「早看出大人必不能久居人下,希求多多
照顾,也不枉昔日相交之情。」虚竹点头称是,此时不用再客气,一把抓住薛姨
娘的一只手,笑眯眯道:「姨娘这话说得不错,咱们以后是一家人了,应该更亲
近才是。」薛姨娘吃惊挣出手,脸上尴尬,口中佯作镇静。

  「你这孩子,突然作了大官,一定得了什么奇遇,快说给姨娘听听?」

  「嘿嘿,哪有什么奇遇,九死一生罢了,不过宝贝倒得了一件。」

  「哦?是什么?」

  「哈哈,不就是姨娘的宝贝女儿?岂不是宝贝中的宝贝?」

  薛姨娘脸色大变,怔怔盯着虚竹,忍了忍道:「女儿家命薄,哪敢称是什么
宝贝!」

  「嘻嘻,当然称得上,不过若是像姨娘这样懂得调情就好了。」

  虚竹说着向薛姨娘靠了过去。薛姨娘心惊肉跳,慌张斜乜了门口一眼。

  「你这孩子……哦,现下该称作段大人了,怎又喝醉哩。」

  「嘻嘻,我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虚竹色迷迷笑着突然将薛姨娘揽在怀里,「啪- !」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如
饿虎扑食,一下将她扑在床上,自得知薛姨娘也曾红杏出墙,心里对她的几分敬
重全变成了淫意,眼中再没了她的矜持,打定主意要弄她一回。薛姨娘骇得几乎
傻了,惊呼:「放开!我撕开面子叫人啦。」

  「什么面子不面子?小侄挨了姨娘一巴掌,那时……心里就有姨娘了。」

  虚竹粗喘说着,「刷啦-!」撕开了薛姨娘衣襟,薛姨娘死死扼住虚竹手腕,

  「你……你还算是人么,我……呜呜……够做你娘了……」

  「哼哼,你做我娘,那谁做我爹呢?薛蟠那厮到底姓薛还是姓孟,是该砍头
还是该流放?姨娘心里自是清楚不过。」

  薛姨娘听了这句话,真得傻了,脑中茫茫的,手足皆冰。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娇唤:「母亲,母亲在么?」

  薛姨娘骇得眼前一黑,猛地推开虚竹。帘子哗啦一响,神色哀婉的薛宝琴出
现在门口,瞧见虚竹,花容失色,又怔怔看着母亲正掩上衣襟,登时娇颤着泪流
满面。虚竹意外见了薛宝琴,不由慌了神,跳下地不知所措,支吾道:「我闲来
瞧瞧,没什么事……就要告辞了的。」说着绕过薛宝琴溜走,到了院中却又十分
不甘心,转身猫到窗下,听得屋内母女抱头痛哭。

  「好女儿,娘对不起你,咱娘俩一同上吊死了吧。」

  「娘,不要!娘好歹保重自己,只当没生过我这个不孝女儿,女儿这烂身子
不值什么,若不是记挂着娘,女儿早就去寻爹爹去了。」

  「说什么?要死一起死了,你一个女儿家,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可恨我生的
儿子还不如女儿,你姨丈的仇,今生咱是不能报了。」

  「娘……休提那……什么姨丈,孩子如今活着……只是为了娘。」

  「你怨你姨丈没有送你入宫么,皇家的事他做不了主,他自己……不也是落
了个这般下场。」

  「他?他……呜呜……娘不该送孩儿来,害苦孩儿了……他对我……他人面
兽心!呜呜……」

  薛姨娘止了哭声,嘶叫:「说什么疯话,他对你……他对你怎么了?你倒是
说话啊!」

  薛宝琴不答,只是痛哭。薛姨娘悲吟一声没了声音。薛宝琴惊唤着慌张叫人
拿水来,房里乱成了一团。虚竹在窗外听得心里好不是滋味,脑中昏昏涨涨地立
了许久,直到听见薛宝琴开门出来,看着她摇曳的月影,心里半酸半恼,他心目
中的薛宝琴原似圣女一般,此时甚觉失落。

  薛宝琴哀心百结进了西厢,未及回身关门,突被人捂住嘴捉进了屋里,扭身
挣脱出来,惊见黑暗中凑来一张笑脸,登时战栗着叫也不敢叫,当初失身之时被
下了什么东西,迷迷糊糊,只深深记住了孟珍那张古怪之极的笑容,从此她在梦
里常常被这张笑脸吓醒,此刻眼前的脸孔便是这样的恐怖之极,令她吓昏了片刻
才惊叫出来。

  虚竹将薛宝琴一下扑在桌上,狞笑道:「你想把我的亲亲姨娘也叫来么?」

  薛宝琴听了才知是虚竹,不再出声,只是柔弱挣扭,但她越奋力,越让虚竹
觉出她的香嫩柔软,不禁兽欲熏心,怜香惜玉也不顾了,扇了两个嘴巴,撕出来
一只腻乳,凶狠道:「你打扰了我和你母亲的好事,便要赔个给我,叫我痛快了
便罢,不然将你们抓起来一起肏!」说完见薛宝琴不知是被他打怕了,还是被他
吓呆了,忍泣放弃了反抗,便从裙下匆匆掏出香腿,解开裤带送进肉头,挺动几
次却不能深入,但觉既柔软异常,又重重阻挡,急得哼哼骂了几句奶奶。薛宝琴
顺应着稍一抬股,泣道:「求你……轻声些!」虚竹见她如此忍悲顺从,又多了
一些意外,喘着粗气,抽出摸去,笑道:「你不是早被你亲亲姨丈肏过了,怎还
这么紧!」说着摸出了一大片毛糙,才知薛宝琴不仅不是白虎,而且似比寻常更
加茂盛,心里又是一荡,暗道:「原来不独白虎穴是香的。」正低下头去想要细
细品香,不料薛宝琴受了他的那句讥讽,突然疯也似得挣扎,悬空的两只香腿乱
踢乱蹬。虚竹再涌烈欲,提她头发抓到香床去,从后轻易按住,薛宝琴缩腹挺背
激愤抵抗,却正方便了肉头入径,虚竹揉着劲儿渐渐到了深处,但觉柔软之物重
重包裹过来越来越热,好不容易才全根而入,稍稍一停,用力一耸,终于摘到了
花心眼儿,薛宝琴哼泣一声软了,虚竹却也同样酥了,费了好大一番劲儿,刚到
该驰骋之际,却已实在忍个不住,闷哼着涨紫了满脸。事毕,黑暗中不见薛宝琴
的神色,也不闻她的声息,只见两瓣清白耀目的圆美屁股横在床上一动不动。

  虚竹突然觉得好生无趣,一言不发走了出去,讪讪然回到玉花轩,正是轩里
最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有嘻嘻哈哈的笑声。虚竹坐到花厅的残羹冷炙前,独自喝
了几杯冷酒,叫人带自己去了秀凤那里。

  夜已深,秀凤房里仍亮着灯,仿佛知道虚竹会来,早洗去泪水嫩生生候着了,
跪倒道:「谢老爷大恩!」虚竹伸手扶起一张小脸,立时少了许多烦闷。这三月
来,他在孟家山庄倚红偎翠,穿花采蜜,已记不大清楚这个秀凤的模样,只记得
触目惊心的大片落红,现下灯里再瞧,喜见秀丽可人,其眉目清新倒与阿朱有几
分相似,当下宽衣上床,叫道:「快,快,脱了衣服。」他来到秀凤这里,便是
要急着发泄在薛宝琴身上的不痛不快。秀凤甫地看见那条直愣愣的大东西,娇容
失了血色,双腿不由越颤越抖,那日被这东西开了苞,几日都不敢大动,想起那
种痛楚便脸红流泪,忍不住要去吹灯,却被虚竹催促喝止,只得脱去衣服,抖抖
嗦嗦捂住腿间。

  虚竹瞧秀凤怯怯走来,娇小身形显出玲珑有致,雪白乳根也有了美形,更加
急不可耐,一把拉在身下,抱臀提腿,拿住茎根匆匆撑开了温嫩凹洞,龟突被刮
得好美,几个来回后,不仅龟突,龟沟也被刮得麻了。

  秀凤虽过了头一回,仍禁不住哭哼叫痛,相比她未及丰满的弱臀,那已涨成
鹅蛋大小的肉头更显肥硕。虚竹也觉十分干紧不便动作,抽出来吐口唾沫抹了抹
肉头,再吐一口去涂弄蛤肉,不想摸出异样来,急忙推上秀凤腿窝,见眼下蛤嘴
里多着一丛参差不齐的醒目赘肉,顿记起上回,吃惊道:「这些日子了,怎还没
养好?」秀凤不明白虚竹在说什么,只觉这个姿势着实令她尴尬之极,又见虚竹
紧张兮兮,不禁惊极恸哭。虚竹只当她疼痛不过,生了几分怜惜,忙用手指按住
那丛赘肉,小心翼翼塞进蛤道,但旋即见其被一点一点又吐了出来,于是只得端
起床灯,挑亮灯芯,仔细再瞧,惊讶发现秀凤多了这丛鲜亮红软的赘肉,却明显
少了一对本该藏在蛤嘴里的小肉唇,因此即便除了这丛鼓出来的赘肉,嫩蛤也是
与众不同,显出来一种异样的整齐。

  「难道是我上回一不小心把这两瓣薄肉弄碎了?」

  虚竹惊疑想着,睁大双眼,像抚慰伤口一样,凑口呵气,眼见那丛赘肉颤动
着肥大了一些,鲜润欲滴,不禁又用舌尖挑了挑,那丛赘肉越发膨胀,参差不齐
的边缘分成了好几瓣,簇拥聚拢在蛤道口,怎么看都像是蛤嘴里长出了一朵水灵
灵的肉花,虚竹试着噙住轻轻吸了吸,忽听一声细促娇吟,抬眼瞧去,见秀凤眯
缝着羞眼,竟似来了美意,眼睫帘子似地微微翕动,十分楚楚动人。虚竹的粗茎
已涨得弯曲起来向上一翘一翘,便顾不得什么了,肉头揉着那丛赘肉,再次落了
进去,用心挤磨几回之后,才知龟突如此大痒就是这赘肉之故,笑道:「你若养
好了,我反倒没这滋味了,你忍一忍疼,爷以后加倍疼你,好不好?」秀凤向他
羞张一眼,这会儿功夫里外都已湿润,其实并未觉怎疼,嫩紧的花心突然承住了
那巨头的大涨,不由张开小嘴,放出一口长气,娇羞唤了声:「老爷!」虚竹听
了这声娇唤,心登时一软,已探出秀凤的花池较浅,便不再多用力,收起狂躁轻
轻撞着池底,美美享受着柔嫩,那丛赘肉越来越厚,堵得蛤嘴越来越紧,下下都
箍得虚竹发酥,但已在薛宝琴那里射过一次,因此现下很能持久,茎筋将那丛赘
肉从蛤嘴里刮出挤进,悠悠闲闲一气弄了百多来回。

  秀凤面颊绯红,软绵绵的汗手不知不觉搭上了虚竹的腰,臀股尽湿,两颗小
鸡头也肿大鲜红,衬在雪白的胸脯上煞是好看。虚竹不禁捏了捏,笑道:「不疼
了吧,爷和你尽情乐乐。」说完将秀凤抱起,扶在腿上颠动。秀凤抖抖擞擞如雨
中残荷,如此坐在他怀里被巨头插得甚深,先是疼痛难忍,旋即又麻又酸,比之
先前的火辣疼痛还要揪心揪肺,不由自主想要扭避,却哪有力气去躲,只能抓紧
了虚竹手臂,哦哦喘泣闭不上眼,张眼却只见模糊粉色,酸麻越聚越多,倏忽酸
去了魂魄。虚竹听了一声春叫,见茎根涂上了丝丝缕缕混着血丝的白油,知秀凤
已美,笑道:「好好,多叫几声……让爷好好……听听。」说完将秀凤按倒有如
小鸡叨米。秀凤不提防间丢了平生头一波,又苦又乐,好不容易收魂回来,只有
力气哀飞一个媚眼儿,哼哼呀呀成了一坨软肉。虚竹听了她失神呻吟,泄意顿不
可再抑,冲得池底深深凹陷。秀凤呲牙咧嘴发声哀叫,心肝似被巨头捣碎,身下
火烫,接着蔓延开来,腹中一片温热。

  虚竹歇至喘停,笑道:「呵呵,起初还以为你不喜出声呢。」说完见秀凤慌
张闭紧了嘴,觉其既可爱又好笑,手指探进嫩蛤搅了搅,故作吃惊。

  「咦?你怎夹住爷的手不放哩。」

  秀凤一惊之后,便知虚竹在调笑,嗫嚅羞道:「爷……那里脏……」

  「呵呵,不脏,不脏,你自己闻闻。」

  虚竹抽出手指伸到秀凤鼻前,油油腻腻涂了她一唇,然后跨到她脸前。

  秀凤被虚竹教着,两只小手捧起那团沉甸甸大物,怯生生叼来含去,虽然惊
羞之极,但不得不一次次拿正肉头,一次次凑唇去捉,突觉手里爆涨,被滚烫精
珠打了满脸,最初几颗已落去了喉咙里,不及呕出,便迎来了狂风暴雨,此时已
不再惧怕,松了心由着折腾。

  虚竹今晚心情激荡,不筋疲力尽就不肯罢休,忍不住使出半吊子神功,鸡巴
照旧麻了。秀凤苦苦挨受无止无尽的蹂躏,活不了似地呃呃急喘,浑身像出锅的
藕粉冒着热气,最后酥麻尽去,只剩丝拉拉的辣痛,整个小腹都疼得厉害,仰起
汗脸,紧咬贝齿痛泣不已。虚竹见此决定偃旗息鼓,但除了「神功」,也无他法
消去麻木,于是刺到深处再运了一回。

  秀凤尖唤一声:「娘啊- !」剧烈痉挛起来。虚竹慌忙抽出,翻身仰在床上
收心敛神,歇过一会儿,见蔫了的肉头上粘着一片血红。
TOP Posted: 04-21 20:45 #52樓 引用 | 點評
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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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 回云破月摇影


  一夜过后,窗外大白,虚竹出门正遇双儿从隔壁出来。

  双儿端个水盆,一见虚竹,吓了一跳,慌张躲回房里。虚竹哼哼一笑,想必
双儿听到了昨夜动静,其实他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昨晚,双儿既不敢插上门闩,
也不敢脱衣睡下,心里像长了乱草,直到半夜听见隔壁的说话声,才插上门闩合
衣上床,蒙上被子堵了耳朵,间或听见一两声尖声娇叫,好不容易睡去,却又睡
得不沉不实,清晨发现臀下粘粘津津得凉湿了好大一片,惊骇呆了半晌,心尖儿
慌得直抖,刚才她盆里端的就是刚刚换下来的贴身小裤。

  虚竹下楼见院子里熙熙攘攘,门外停了满载物品的几辆大车,原来是水月洞
天的家妓们到了,他重赏了亲兵,让他们仍归去原来部属。花姐手忙脚乱,叫苦
说轩内已经安排不下这多人等。虚竹想了想,叫花姐使用亲兵押回的金银,另处
去购置一所别院,仍然叫做水月洞天,将尼姑、道姑还有家妓们,连同沁香鹤仙
统叫尤三姐管理。花姐显出几分为难,犹豫道:「再开一处自然好,但那三个都
走了,轩里生意便大受影响。不过秀凤倒也不差,调教好了必然招风,不知东家
什么意思?」虚竹笑道:「等她养好了再说,现下也不用太难为她,咱们不在乎
多花银子,还愁买不来红牌么?」花姐欣然称是,虚竹却由话头想起了自己目前
的处境,问有没有人上门找过自己,听花姐回道没有,不免暗自郁闷。

  午后,虚竹和白猪继续查点太师府财物,在清单上该划去的划去,又从地洞
宝库中私留些玉马珍珠之类,做好猫腻才进宫面圣。

  哲宗听抄出来三百多万两赃物,吃惊大骂孟珍,说他看似道貌岸然,实则搜
刮了许多民脂民膏。

  虚竹十分不安,心想:「岂止这些,漏了大半实物不说,还有一个『一』字,
已给二一添作五了。」此时见龙颜大怒,不敢出口求假去孟家山庄,但又不得不
说,因为一旦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自己便成了侏儒人,于是鼓足勇气禀道:「陛
下,臣想回应天府……」不料哲宗不耐烦地打断道:「你现在不同以往,凡事都
要讲些规矩,不可再像往常那样散漫,安顿好府邸,三日之后按时早朝,莫在众
臣前给朕丢脸。」虚竹只得诺诺而退,愁眉苦脸出宫上了车轿,心道:「三日后
上朝,皇上再不准假,我也不能再顾许多,保住小命要紧,不过这样一来,皇上
必然生气,我不如趁机溜之大吉,有了五十万两,到别处再开家大妓院。」正思
忖间,车轿停了,眼前却是太师府,门前多了四个带刀护卫,金灿灿的额匾也换
成了「将军府」字样,这才想起如今这里已是自己府邸。

  虚竹被护卫恭迎入府,见着几个老妈子杂役,或是正打扫庭院,或是正端着
盘碟匆匆走动,远远见了虚竹都躬身肃立,态度十分恭敬,原来白猪不仅将她们
都放了回来,而且卖了虚竹一个人情,道是因了段大将军的怜悯施恩,才格外免
了她们的牵连之罪,这些人自然对新主子感激不尽。虚竹缓缓踱到尽头,见一泓
湖水映着月朗星稀,令他心旷神怡,不由生出几分感叹,梦中没敢想的此刻都拥
有了,但五毒教的纠缠、皇宫里的寒气,还有对李秋水的恐惧,却叫他不能志得
意满,甚至隐约觉得,此时此刻不如小时在名剑山庄里的无忧无虑,更没有蝴蝶
谷中的安心随意,不觉深叹一声,正要回头,突听水声响动,远方岸边的花丛中
忽喇一响,一叶扁舟影影绰绰从夜色氤氲中飘了出来。一女持桨荡舟,其影窈窕
袅娜,浓雾中远远看去,娉娉婷婷有如海棠临水,慢慢向他荡近过来,虚竹的心
随之一荡,见荡桨的女子竟是薛宝琴,此时散发披肩,头戴银白抹额,一袭绣金
白衣,脖颈和手臂间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肤,月光一映,晶莹生华。

  船到亭前,薛宝琴停浆,眼神似喜似怨,含羞娇道:「大人,请上船,如此
良辰美景,小女子陪大人游湖赏月,希大人不弃。」虚竹怔怔登上船头,见薛宝
琴突然巧笑嫣然,一时大为诧异。

  薛宝琴腰肢微摇,手中船桨轻轻撑了几下,让船自行顺流滑动,然后舒雅地
坐在船尾,拿起一个盛满花朵的竹篓,把花朵一个一个散落湖面,瓣瓣落花掉在
她水中倒影上,微微泛起涟漪,使得丽影如梦如幻,更兼风中花香阵阵。此情此
境非复人间。篓内花尽,薛宝琴望着水波流红,莺声又唱:「醉漾轻舟,信流引
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
不记来时路。」一曲唱毕,虚竹方如梦初醒,抚掌笑道:「听着你的歌声,我真
是醉了,但不知这满湖香气,是你身上的香,还是岸上的花香?」

  薛宝琴含羞不答,低头道:「今日冒昧相邀,还望大人莫要生气。」

  虚竹呵呵傻笑:「我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生气?」

  薛宝琴抬起头来,声音转悲:「小女子有事相求,不知大人能否答应?」

  虚竹连连点头:「答应,答应,自然什么都答应!」

  「落魄之家,人丁少寡,只余母亲和一个哥哥,现祈求大人保得周全,大恩
大德永不敢忘!」

  虚竹眼中赏着佳人,耳中听着软语,口中连连应承,可全然不知自己说了什
么。突见薛宝琴双眸灿烂如星,伏拜嘤嘤道:「万谢大人恩德!」他这才猛然回
过味儿来,惊道:「你们这就要走么?」扶着船舷到薛宝琴身边之时,薛宝琴已
拜了三拜,雪面滑泪,泣道:「大人不弃,小女子愿服侍左右。」虚竹听了心花
怒放,见佳人凝鼻脂颌,噙泪温婉,端地动人无比,轻轻将娇躯揽在怀里,又觉
丰之无余,柔之无骨,迷迷糊糊一吻,浓香满口,登时昏昏然在波光月影中不知
身在何处。

  小舟渐渐摇晃起来,越晃越厉害,薛宝琴娇吟一声,已是罗裳半解,春眼雾
蒙蒙得睁不开。虚竹稍稍放手,不觉将湿漉的手指伸进唇间舔了舔,品出一种与
众不同的滑甜。薛宝琴见了羞柔无限,绯脸贴上虚竹脸颊,似吻非吻道:「晚秋
天凉,奴家陪大人回房歇息,好么?」虚竹恍惚应了,不知是怅是喜,在薛宝琴
的指引下,登岸到了一个竹木掩映,池水环绕的大屋前。

  一个嬷嬷开了门,引虚竹入了小花厅,所见情致古朴,四壁挂满字画。再往
里去,迎面一扇整块玉石雕成的芙蓉画屏,转后的大花厅内安置着紫檀桌椅和紫
砂茶具,墙角放着珊瑚怪石,石间大小不一的琉璃玉缸里游着五彩斑斓说不出名
目的彩鱼。这时左右鱼贯走出几个小丫头,燃着了玉架上的红绸灯笼,里里外外
通亮起来。过了此间,又见一间过厅,四角燃着香炉,四壁皆用玉石镶砌,矮几
上摆放琴棋,周围十几盆兰花;过厅东西两边各有一间厢房,圆门俱用珍珠串成
的帘帐挡住。虚竹在东西厢房各转了一圈,西厢房宽大幽深,整齐列着十几张垂
纱木床,是随房丫头和嬷嬷们的住处,门内两旁又伸出两个暗间,左面那间是五
谷轮回之所,安置着四个大小不一的青瓷便桶和几个形状不一的白瓷痰盂;右面
那间香气氤氲,是主人洗浴所在,置有香木浴桶和白石砌成的圆形水池,水池周
围十几丈,池边三阶玉台,水面飘着粉红花瓣。再进东厢房,一进便见两张镏金
绣床,床边各跪着一个面皮白净的中年嬷嬷,每人只穿了件贴身里衣,两张床后
是层叠纱幔,穿过这些浓香盈鼻的纱幔,便到了珠光宝气的主人卧房,地上铺着
雪豹皮,一张蒙着孔雀翎的贵妃椅,椅边是梳妆台和大铜镜,镜子对面是镶着精
美焚香炉的宽大卧床。

  虚竹边走边惊羡不已,暗暗称奇:「老贼真会享福,平常人哪敢想在这样的
地方睡一觉。」引路嬷嬷躬身道:「老爷,奉宝姑娘吩咐,被褥重新换过,也重
新熏了香,老爷请安歇。」说完低头退出,接着纱幔撩动,进来那两个只着肚兜
的嬷嬷,双手捧着崭新的小衣小裤。虚竹盯住她们圆滚滚的奶子,心道:「难不
成是平日陪老贼睡觉的?虽然丰满白净,但比起薛家母女可差得远了。」两个嬷
嬷服侍虚竹脱去衣服至一丝不挂,虚竹在陌生人面前不由脸热,而两个嬷嬷毫不
避讳,一个叠好衣服端了出去,另一个轻轻提起他已经发硬的裆下肥物给他换上
了小裤,然后扶他在床边坐下,问道:「老爷坐着喝,还是躺下喝?」虚竹有些
拘谨地笑道:「还是坐着喝好。」盯着嬷嬷退了出去,不禁松了口气,打量一番
四周,定下神来正想开口呼唤宝琴,见那两个嬷嬷又进来了,其中一个端着小半
碗白汁喂到他嘴边,味道腥甜。虚竹一口喝尽,皱了皱眉,忍不住发问:「什么
东西?是羊奶么?」嬷嬷用香巾给他抹下嘴角,低头回道:「回老爷,这是奴婢
两个新出的鲜奶。」虚竹瞠目一惊,不敢再说话,被她们扶着躺下。嬷嬷给他拉
拉被子,正正枕头,退出去时逐个熄了里外的灯。

  虚竹在黑暗中睁大双眼,突然享受如此富贵,有些惴惴不安,这时响起轻柔
琴声,虚竹立觉心境平和如水止波,问道:「外面是宝琴么?」黑暗深处传来薛
宝琴的答声:「是,这是《清心普善咒》,大人喜欢听么?」虚竹喃喃道:「喜
欢……你接着弹吧。」琴声甫起,珠飞玉鸣,转而低沉,催人入眠,虚竹听着浑
身松软,不知不觉坠入甜乡。

  第二日,虚竹更加体会到富贵之极的好处,穿衣、洗脸、漱口,一举一动皆
有人服侍,下人们个个行动轻柔,不敢多走一步路。吃饭时他眼光扫向哪里,便
有勺筷喂进嘴里,每一口都有香巾抹嘴,饭后出恭也有丫头替他擦屁股。虚竹起
初大得其乐,渐渐觉得无趣,越来越不自在,直到见薛宝琴袅袅娜挪走来,才喜
笑颜开。薛宝琴向他规规矩矩行了礼,小心翼翼奉上一杯茶。虚竹接过,盯着薛
宝琴抿了一口,笑道:「我还是喜欢你昨晚那样。」薛宝琴登时晕了玉脸,慌张
瞧瞧虚竹身边的小丫头。虚竹挥手叫丫头们全退了出去,薛宝琴神色紧张,虚竹
自己反顿觉轻松,抓过一块鸡腿,甩开了腮帮子,吃完用桌布擦擦手,又端起茶
壶对嘴喝个痛快,然后拉过薛宝琴道:「你也是熟透的桃子了,哈哈,咱们滚都
滚到一块儿了,你跟我还用这么客气么?」

  薛宝琴忽红了眼圈,「大人是在嫌弃奴家么?」说着流下泪来,泪珠在她滑
脸停不住,片刻间梨花带雨。虚竹握住她冰凉的一双手,吃惊道:「你道我在讥
讽你么?你不知,我平生最恨受人讥讽,自不会去讥讽别人,我适才说的都是真
心话,不信我就真个娶了你,你说好不好?」薛宝琴没有应声,轻轻抹去了粉腮
上的晶莹。虚竹本是随口一说,但说完后心里暖洋洋的,又道:「你我两番比棋
招亲,缘份天定,不如今晚就成亲。」薛宝琴听他不似说笑,半信半疑,抬眼惊
道:「奴家不敢奢望,只要家人平安,奴家也感激不尽了。」虚竹闻言豪气陡生,
他平生难得为自己决定一件大事,当即认真道:「那时自然!成亲以后,让你哥
哥陪你母亲回贵阳老家享福,而你天天弹琴给我听,那个什么咒很好听,但我更
喜见你笑,你现下就笑一笑,好不好?」薛宝琴大为心慌,蚊声嗫嚅着勉强微微
一笑。虚竹欣喜万分,伸手扶起薛宝琴的脸来,见美目婆娑,双颊赤红,艳丽不
可方物,登时再也端坐不住,用力揽在怀里吻了下去。薛宝琴娇婉承受,心里纷
乱之极。这时丫头来报,说是一个自称花姐的正候在门外。虚竹放开薛宝琴,喘
道:「我叫人去准备,你今晚就过来。」薛宝琴脸上一下失了血色。

  虚竹去到门口迎来花姐和双儿。

  花姐见到园内景致,边走边大呼小叫:「难怪东家不舍得回去,这新住处连
皇宫也没得比。」虚竹领她们回到自己香喷喷的温柔窝,叫来那两个嬷嬷,说自
己不喜欢喝人奶,令她们迁走,吩咐双儿住进来。双儿有心,悄悄叫人在西厢里
为自己加了一张床,宁愿与丫头们住在一起,也不敢挨着虚竹的卧房。

  中饭间,三人围桌而坐,每人旁边立着两个丫头拿着银筷银匙伺候。双儿和
花姐面露尴尬,尽管满眼饭菜都是难得一见的精致,也吃得不香不臭。虚竹忍了
一会儿,哈哈笑着将丫头们都撵了出去,叫道:「大伙儿随意吧。」花姐和双儿
即刻放松了心情,花姐夹了满筷柳芽鸭脯,边嚼边笑道:「以前见贵妃娘娘在饭
桌上总是表情严肃,今儿才知她吃得十分不爽哩。」

  虚竹呼噜呼噜吃尽一碗,筷子往桌上一撂,宣布今晚娶位夫人。花姐和双儿
听了都未往心里去,已见他折腾多了,花姐边吃边问新夫人是谁,听虚竹有名有
姓地道来,顿觉不可思议,双儿有几分信了,忙道:「恭喜公子!」花姐狐疑地
瞧瞧虚竹,叫道:「爷当真不是开玩笑么?怎不事先露点消息,叫我们今晚怎来
得及准备。」虚竹呵呵一笑,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不过几年前她就比棋
招亲招了我,昨天我又招了她,我想如今有了这样一份大家当,若没个正经夫人
放在屋里也太不像样,双儿本来很合适,但我身边每时每刻离不了她,等接回了
阿朱和菱儿,大伙儿再正儿八经一同拜天地。」双儿听了这番话,涨红了脸连连
摆手,却不知如何推辞。花姐终于确信了,笑道:「不管是不是正儿八经,东家
这顿喜酒总是不能免请的。」虚竹拍手叫道:「这是自然!我本来就是想要个好
彩头儿,你叫所有姐妹都来这里热闹热闹。」

  午后,虚竹随花姐去了玉华轩临近的另一条街,花姐已在这里盘下相邻的两
家客栈,准备改建成水月洞天,没有玉花轩那般华丽,但房间足够用,还有僻静
后院,正好可以安置尼姑道姑。花姐道:「先立起牌子开张,姑娘们闲睡一天便
白扔了一天银子,以后再慢慢修饰不迟。」

  二人回到玉花轩,白猪早候在此,亲自送来一个金匣子,其内盛满了崭新的
银票。虚竹谢过后又说起薛蟠一事,见白猪有些犹豫,忙从金匣中抽出几张银票
递去。白猪推回笑道:「兄弟这不是骂哥哥么。」然后嘱咐道:「我安排人在册
上冒名顶替,只是不可张扬,待风头过去也就无妨了。」虚竹再次谢过。

  白猪走后,虚竹拿着金匣子回到将军府,偷偷打开书房地洞,用匕首在洞壁
挖一窟窿,将金匣藏了进去,心道:「这里刚刚搜过,绝不会有人想到里面藏着
巨额银票。这些银子我后半辈子足够用了,何况我妓院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连
分号都开了,可眼下非得先想办法摆脱五毒教,不然有命挣钱,无命花钱,岂不
是亏大了。」
TOP Posted: 04-21 20:45 #53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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