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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巴萨岛主
 
  矮树林沿的吴小绮,秀目望着画舫,轻声对天麟、丽蓉,说:“恐怕是他们岛主出来了。”卫天麟、林丽蓉,同时点了点头。

  岂知画舫上的几个华服壮汉,向着两侧一闪,卫天麟的眼睛突然一亮。八个妙龄少女,宛如一片彩霞,在百盏宫灯照耀下,俱是柳眉杏眼,雪肤玉貌,姗姗走出舱来。卫天麟只觉五彩缤纷,有些眼花缭乱,定睛一看。

  八个少女秀发宫鬓堆鸦,头上各插一只飞凤金钗,上缀数串珍珠,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异常显目引人。每个少女服式一样,颜色不同,俱是霓裳羽衣。前两名,淡黄、深紫,后两名,翠绿、粉红,左两名,天蓝、银灰,右两名,黛绿、艳红。

  八女姗姗,步下轻盈,脚不沾尘般走至船舷,一字排开,亭亭玉立。岸上六个老和尚,抬头望了飞凤八钗一眼,俱都觉得有些茫然,尘空禅师立即宣了一声佛号,正待发话。蓦地,画舫舱中,突然传出一声深沉暴喝:“还不下去擒上船来。”

  暴喝甫落,一片清脆娇叱,人影闪处,彩霞纷飞,八个少女,宛如八只临空彩凤,飞扑而来。飞凤八钗,彩衣飘佛,掠空而下,几疑下凡仙子。六个老和尚,双目大睁,精光四射,持刀横杖,蓄势以待。铁桨苍龙仰面哈哈一笑,一横手中铁桨,向着画舫舱内,不屑地大声说:“发话之入,为何不出来受死,自己龟缩舱中,让这些无知丫头为你卖命,我想你定是出名的缩头岛主。”

  铁桨苍龙,话声甫落,飞凤八钗,已纵落岸上,八个少女,同时一声娇叱,纤手一扬。八道彩带同时飞飘空中,六女围攻六个老和尚,二女直扑铁桨苍龙。林丽蓉看得芳心一震,即对天麟,说:“麟弟弟,这飞凤八钗用的彩带,恐怕是西域天蚕丝带,据恩师说:这种丝带,不怕宝刃罡力,专锁对方兵器,且极易擒人,功力稍差之人,即无法使用这种丝带,看来吴老前辈和几位大师,取胜极难了。”

  吴小绮父女情深,顿时大惊,再见两女围攻父亲一人,愈加放心不下,一声娇叱,掠身扑去。卫天麟、林丽蓉同时一惊,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转首看去,小绮已加入父亲与二女的打斗中。两人细看场中,人影翻腾,彩虹如云,杖风呼呼,光芒耀目,六个少女娇叱不绝,六个老僧怒喝不停。

  铁桨苍龙,挥桨如飞,风啸刺耳。吴小绮掌下如雨,声势惊人。两个彩衣少女,身形飘飘,彩带飞舞,一袭铁桨苍龙,一击飘忽如风的吴小绮,声势威猛,激烈至极。不知何时,四条艨艟大船上,已悄悄立满了无数灰衣劲装大汉,乍看之下,至少也有两百多名。

  这些劲装大汉,目光炯炯,冷冷地望着岸上十数高手的联袂群斗,只看得目迷五色,眼花缭乱。蓦地,四艘大船上,悄悄放下四条大绳,无数大汉,沿绳而下,先飘落梭形小船上,然后飞身纵上岸来。林丽蓉芳心一惊,急对天麟,说,“弟弟,贼船要采取围攻了。”

  卫天麟剑眉紧蹙,神色凝重,两片薄唇已闭成一道下弯的弧形,嘴角上,绽着一丝冷笑。两道慑人冷电,一直盯着斗场,他似乎没有听到丽蓉对他说些什么。这时,铁桨苍龙舞桨带啸,精神抖擞,越战越勇。吴小绮仗着轻功卓绝,闪躲挪腾,身形宛如飘风。

  但六位老和尚,除了尘空禅师,其余五位,已有些不支了。突然,一声震耳惊心,势如焦雷的大喝:“住手……”大喝声中,扑通连声,彩虹尽敛。

  岸上打斗之人,个个立身不稳,连连微晃,气血翻腾。悄悄沿绳下船的大汉,俱都全身一战,纷纷坠入水中。众人惊心微定,立收心神,茫然四顾,寻着突来的雷声。八个彩衣少女,双目倏然一亮。六个老和尚,俱都看得一愣。五艘大船上,寂静得鸦雀无声。

  在众人三丈以外,一个剑眉入鬓,目如朗星的少侠与另一个柳眉杏眼,一个唇若朱红的公子立在那里。铁桨苍龙一看,正是卫天麟和林丽蓉。于是朗声哈哈一笑说:“两位小侠,也有兴致斗斗这八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吗?”

  卫天麟星目精光闪射,一扫八个彩衣少女,哂然冷笑,说:“在下卫天麟,正是要向这八位姑娘讨教几招西域绝学,如果八位姑娘能胜在下一招半式,再与这位林小侠过招不迟。”说着,傲然指了指立在身侧的林丽蓉。

  飞凤八钗见天麟一入场,便指明要他教几招西域绝学,俱都心头一震,想到方才那声如雷喝声,想是二人之一所发。因此,少女料想纵入场中的两个俊美少年,必然不是等闲之辈。看了他英俊潇洒,儒雅飘逸的神态,俱都心怀好感,但听了亮衫少年的狂傲言论,又觉得芳心有气。

  身着淡黄彩衣的少女,杏目望了天麟丽蓉一眼,和声问:“两位小侠,是专程赶来,还是适逢其会?”

  卫天麟依旧神色傲然,冷冷地问:“专程而来怎么样?适逢其会又怎么说?“

  淡黄彩衣少女粉面一沉,说:“如果是专程而来,即由本姑娘下令将你二人一并擒住,交由岛主发落,如是适逢其会,请两位暂时站远些,待姑娘们……”

  身着艳红彩衣的少女,看来是最小的一个,想是看不惯卫天麟的冷傲神态,未待淡黄彩衣少女说完,立即不耐烦地说:“姊姊何必与他们罗嗦,先把他俩捆起来再说。”说着,飘身而出,双目一瞪,一指卫天麟,怒声说:“快过来,让姑娘把你捆起来。”

  卫天麟冷冷一笑,傲然说:“你一人自信能捆得住我?”

  艳红少女粉脸一红,如飞扑出,同时一声厉叱:“不信你就试试。”厉叱声中,疾舞手中丝带,幻起无数彩圈,向着天麟全身罩去。

  卫天麟冷哼一声,说:“你倒非常自信。”说话之间,身形疾动,亮影划成一个极大光弧,围着艳虹少女彩圈,疾如闪电般地一绕。紧接着,一点寒星,斜升半空。

  卫天麟衣袖一抖,身形腾空而起,身在空中,出手如电,仲臂将那点飞空寒星,抄在手中。继而,身形疾泻,飘身落在两丈以外。艳红少女,一声怒叱:“你想跑吗?”声落人动,手中彩带再度向天麟罩去。

  由于艳红少女身形一直跃纵,除了林丽蓉、铁桨苍龙、六个老僧,和七个彩衣少女外,其余人等,俱没看到艳红少女秀发上的金凤串珠,已被天麟折扇削掉,当然,艳红少女自己也兀自不知。铁桨苍龙、六位老僧看了天麟这种奇快身法、神奥绝学,俱都不禁一愣,而画舫上的一群华服壮汉,依然两眼圆睁,瞪着岸上,尚不知胜负已分。

  就在艳虹彩衣少女,再度扑向天麟的同时。一片娇叱,彩影闪动,丝带飞舞中,七个彩衣少女,纷纷纵起,向着傲然而立的卫天麟一齐扑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船上、岸上,所有的人,俱都看得一震。卫天麟傲然纵声一笑,说:“在下就领教领教八位姑娘的西域绝学吧。”说话声中,身形电动,立演幻影迷踪,只见亮影一闪,已进入彩衣飘飘,丝带如虹的光幕之中。

  接着,折扇刷声张开,金华大盛,瑞光刺目,挥臂摇舞之间,撒出漫天扇影,横削直点,尽击八女皓腕。飞凤八钗已知厉害,全力施为,尽展绝学,上纵下跃,左闪右击,已将卫天麟团团围住。刹那间丝带飞舞,彩虹漫天,五光十色,耀眼生辉。

  卫天麟折扇翻滚,金芒刺目,身形奇快,亮影飘风,在漫天彩虹中,宛如一条腾云银龙。飞凤八钗只觉双目尽是亮影闪闪,每人的皓腕上,似乎都被对方点了一扇,但俱都没有受伤。因此,八女心中自知不敌,但却欲罢不能,如此下去,势必真力用竭虚脱倒地。

  卫天麟有心杀八女傲气,是以大发神威,折扇飞舞,削、点、劈、扫,带起丝丝慑人风啸。船上,岸上,俱都看呆了,只看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悄悄沿绳下船的劲装大汉,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全场,除了劲风、娇叱,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倏然画舫上暴起一声凄厉惊心、声震夜空的哈哈狂笑。游走如飞的卫天麟,听得心头一震,身形一闪,已立身三丈以外。飞凤八钗骤觉亮影已失,俱都立顿身形,疾收彩带,闪身纵向河边。这声突如其来的狂笑,铁桨苍龙、六位老僧俱都听得心头一震,齐举双目,循声望向画舫。
  
  

  这时,林丽蓉已飞身掠至天麟身边,两人抬头一看,发笑之人,正是头戴金冠,身穿锦袍,黑须及胸,面白如玉的那人,立在船舷上,两手指天,仰面狂笑。林丽蓉低声说:“弟弟,这恐怕就是他们的岛主了。”

  卫天麟剑眉紧皱,偏头沉思,似乎在想什么。林丽蓉见天麟没应,立即不解地问:“弟弟,你认识他?”

  卫天麟漫声说:“觉得有些面熟。”

  林丽蓉凤目一亮,急声说:“会不会是那些恶人?”

  卫天麟略一沉默,记了一次墙壁上的恶人绘像,摇摇头说:“没有这么一个头戴金冠,面白长须的人。”
  这时,头戴金冠的人倏敛狂笑,两眼如灯,电目一扫岸上天麟、丽蓉、铁桨苍龙、六个老僧几人,怒喝厉声问:“哪里来的一群秃驴、老狗、野小子,吃了什么熊心豹胆,不知死活,胆大包天,难道没有眼睛,不长耳朵,活得不耐烦了吗?”

  卫天麟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厉声大喝,说:“你是什么东西,出口伤人蛮横无礼,尽将此地渔民驱逐……”头戴金冠的人未待天麟说完,仰面又是一阵纵声大笑,笑声竟将天麟的喝声淹没了。

  林丽蓉看了,黛眉一竖,芳心大怒,一声厉叱:“狂徒闭嘴……”厉叱声中,皓腕疾扬,纤指一屈,立有一道强劲指风,破空击去。

  头戴金冠的人顿时惊觉,倏敛狂笑,身形一闪,锦袖疾挥。噗,锦袖挥处,指风击在衣袖上,发出一声沉闷噗声。头戴金冠的人,看了林丽蓉一眼,一脸狂态地说:“假小子,你这点弹指玩意,还伤不了我巴萨岛主。”巴萨岛主四字一落,铁桨苍龙、六个老僧俱都面色一变,同时全身一战。

  林丽蓉粉面一红,怒叱一声说:“你再接我一指。”声落指扬,一缕劲风,挟着锐啸,宛如一支羽箭,电射而去。巴萨岛主似乎知道厉害,一声冷笑,未见如何作势,身形已落在岸上。

  一声浑厚的「阿弥陀佛」,黄影闪处,尘空禅师已来至天麟身侧,立即朗声说:“卫少侠已与八位女施主激战甚久,先让老衲会会这位数十年前即已威震西域的第一高人。”说着,已缓步向着立身数丈外的巴萨岛主走去。

  卫天麟听了,心头一震,想不到这个白面黑须,锦袍金冠的人,竟是西域武功最高的人。再看铁桨苍龙面色异常凝重,左手控桨,右掌运力,也向着巴萨岛主欺去,似乎蓄势准备援手,又似乎准备随时救人。巴萨岛主,傲然而立,嘴角抹着一丝狞笑,一双精光眸子,紧盯着尘空禅师,对铁桨苍龙的欺进,似乎根本没看在眼里。

  白影一闪,林丽蓉已立在天麟身侧,低声说:“弟弟,这位大师恐怕不是巴萨岛主的敌手,不然,吴老前辈也不会跟着过去了。”卫天麟漫声应了声是,但他并未将丽蓉的话全部听进耳里,因为,他正竭尽所思,想着在什么地方,见过巴萨岛主。

  这时,尘空禅师已来至巴萨岛主身前一丈处,双手合十,低声宣了声佛号,说:“老衲五台山敬佛寺……”

  巴萨岛土嘿嘿一阵阴笑,未待尘空禅师说完,暴喝一声:“秃驴闭嘴,先纳命来……”来字方自出口,左掌已闪电劈出。

  一道极猛掌力,直奔尘空禅师前胸。尘空禅师早有准备,一声大喝,跨步闪身,右臂一圈,掌势随之迎出。就在尘空禅师掌势迎出的同时,铁桨苍龙暴喝一声,右掌也劈出一道强劲掌风。巴萨岛主冷哼一声,右袖向着铁桨苍龙,猛挥而出。

  轰隆一声大响,劲风激荡,卵石滚动,人影摇晃,蹬蹬连声。铁桨苍龙、尘空禅师各被震退数个大步。巴萨岛主静立原地,一脸不屑地望着尘空禅师和铁桨苍龙。卫天麟、林丽蓉心头一震,想不到巴萨岛主的掌力竟是如此雄厚,居然将中原武林两个老前辈高手,轻而易举地震退数个大步。

  铁桨苍龙用力一按,铮然一声,铁桨入地一尺,功贯双臂,虎目暴睁,向着巴萨岛主再度欺去。尘空禅师两臂微圈,寿眉轩动,也缓缓向着巴萨岛主前进。  巴萨岛主依然神色自若,向着静立一侧的飞凤八钗怒叱一声,说:“你们站远些。”

  巴萨岛主的叱声刚落,铁桨苍龙、尘空禅师同时一声暴喝:“西域狂徒,再接我一掌……”喝声中,两人四掌,同时推出。

  一团排山倒海,石破天惊的狂飙,挟着滚滚砾砂卵石,向着巴萨岛主击去,威势猛烈,骇人至极。巴萨岛主厉吼一声,急上三步,双掌一翻,闪电迎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砾砂冲天,石射半空,狂风疾旋,啸声慑人。

  闷哼两声中,彩影纷飞,身形倒纵,尘空禅师铁桨苍龙两人身形,一直向后退去,飞凤八钗,纷纷向后倒纵。数声娇叱,暴喝连声,人影乱闪中,林丽蓉、吴小绮直奔铁桨苍龙、卫天麟、五个老僧直扑老禅师尘空。巴萨岛主身形一阵摇晃,一连后退三个大步,突然两手扑天,再度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哈哈狂笑。

  突然,五艘大船上,数百大汉同时暴起一声震天彩声,声震夜空,直上霄汉,地动船摇,历久不绝。卫天麟将接住的尘空禅师交给老和尚净清,立即缓步向着巴萨岛主逼去。一双星目冷电暴射,俊面上充满了杀机,两眼盯着巴萨岛主长须下露出的一个拳大肉瘤,如不是这一个肉瘤,几乎被这个残害孙叔叔的恶人蒙混过去。

  想不到这恶人,竟将一身麻布短衫,白面无须,须下一个大肉瘤的西域狂人,改变成金冠锦袍,长须及胸的富豪巨绅。巴萨岛主顿时惊觉,立敛狂笑,一双精目,凶光闪闪,盯着逐步前进的卫天麟嘿嘿一阵阴笑,咬牙恨声说:“你这小狗,穿着你那贼师父,偷自我们西域的宝衫,尚不知耻,今天本岛主定要把你这小子碎尸万段,取回我们西域的至宝。”话声甫落,双掌一翻,猛力推出。

  卫天麟早已怒不可遏,一声暴喝:“恶人闭嘴……”喝声中,两臂一圈,双掌运足功力,也闪电推出。

  一道惊涛骇浪,势如山崩的狂飙,挟着尖锐啸声,向着巴萨岛主,滚滚迎去。一声轰然大响,蹬蹬连声中,巴萨岛主、卫天麟两人身形踉踉跄跄,一直向身后退去。一声娇叱,白影电闪,林丽蓉已将天麟扶住,立即焦急地问:“弟弟,快运气试试。”

  卫天麟一运真气,真气畅通无阻,再看巴萨岛主,长须紊乱,金冠不正,凶睛闪光,一脸狰狞,又缓缓逼了过来。卫天麟心头一震,想不到这恶人功力竟然如此高绝,自己全力推出一掌,居然没将对方震伤。但他想得到,巴萨岛主方才推出那掌,并未竭尽全力,如今这一掌,势必较第一掌更为猛烈、凌厉。

  林丽蓉似乎已看出天麟在掌力上,已不是巴萨岛主的对手,芳心焦急万分,玉腕一翻,锵的一声龙吟,光华闪处,伏魔宝剑已握在手中。巴萨岛主看也不看丽蓉一眼,凶睛死盯着天麟,每走一步,脚下卵石立变碎粉。蓦地,卫天麟的星目一亮,惊天雷的掌诀闪电似的在他的心头掠过。

  一团如焚热流,倏然升自丹田,直奔两臂,凝聚掌心。卫天麟剑眉紧皱,双目电射,双掌骤然一合,倏然一翻。两道白光,如电一闪。一个霹雳平地暴起,天昏地暗,星月无光,五艘大船灯火全熄,江岸颤颤而动,江水激射飞浪。

  这突如其来的霹雳暴响,只震得所有在场之人,个个神智不清,人人气血翻腾,头晕耳鸣,目眩金星。铁桨苍龙、六位老僧,俱都身躯猛烈一战,立即盘膝坐下,闭目调息。飞凤八钗、吴小绮,九个美丽少女,只吓得花容失色,香汗淋漓,几乎翻身栽倒就地。

  五艘大船剧烈摇晃,昏黑一片,所有大汉身形摇摇欲坠,神情呆若木鸡。林丽蓉两手握着卫天麟,她茫然望着夜空,只觉得昏昏沉沉,星月无光。那声石破天惊,震人欲晕,势如霹雳的暴响,仍在江面的辽阔夜空上,响着隆隆的余声。

  卫天麟愣愣地立在那里,完全傻了。他的两掌,仍做着推出之势,而不知收回来,一双星目,呆滞地望着横尸两丈以外的巴萨岛主。巴萨岛主仰面倒在地上,蓬头散发,锦袍破碎,那顶金光闪闪的金冠已不知飞向何处。一张如玉面孔,焦黄发黑,张口瞪眼,七孔流血,双手高举,两腿弯曲,看来怕人已极。

  卫天麟一敛心神,收回双掌,发觉由丹田集聚掌心的两股如焚热流消失了。他缓缓扫视了全场一眼,身不由己地又打了一个冷颤,他确没想到,惊天雷掌,威势竟然如此凌厉骇人。卫天麟顿时想起了昔年的魔魔天尊,为何能凭一双肉掌,尽毙十大门派掌门人的原因。这种惊心动魄,威势无匹的绝猛掌力,任你武功如何高绝,也难抗拒。

  一声雄厚的「阿弥陀佛」,尘空禅师已调息完毕,接着,铁桨苍龙也睁开了眼睛,两人立即由地上立起身来。铁桨苍龙一睁眼睛,即向仍在调息的爱女吴小绮奔去。尘空禅师慈目扫了全场一眼,双手合十,面向天麟说:“卫小侠武功盖世,技冠武林,今夜如非小侠适时赶至,老衲等绝非巴萨岛主敌手,附近渔民也将永无安宁之日。”

  说着一顿,望了一眼五艘大船和仍在调息的飞凤八钗一眼,又说:“巴萨岛主远下东来,必有目的,稍时卫小侠不妨问问这八位女施主,便可知晓巴萨岛主东来的目的了。”卫天麟立即笑容抱拳,正待答话。

  蓦地,矮林对面,突然传来一声烈马惊嘶。卫天麟心头一震,脱口说:“这是骅骝的嘶声。”

  林丽蓉凤目一亮,急声说;“我去看看。”看字甫落,身形如烟,已飞越矮林,向着宝马处扑去。这时,飞凤八钗、五位老僧和小绮,俱已调息完毕,相继由地上立起来。

  铁桨苍龙,听到马嘶,顿时纵了过来,收起插在地上的铁桨,对尘空禅师说:“老禅师,两位小侠因事赶路,才令老朽连夜送过江来,现在已是三更,不宜再耽误两位小侠时间,此地未了之事,留待老禅师与老朽处理吧。”
  
  尘空禅师立即说:“既是如此,不要误了卫小侠的大事,至于巴萨岛的男女施主们,老衲自会劝他们回去。”飞凤八钗同时冷哼一声,俱都恨恨地望着尘空禅师和卫天麟。

  其中身着淡黄彩衣的少女,忿然说:“我们岛主已死,自然没有在此停留的必要,何必要你劝告。”说话之间,五艘大船上已有了动静,于是,转首对着五艘大舶,叱声说:“掌灯起锚,立即回岛。”

  淡黄彩衣少女的话声一落,五艘大船上,立即暴起一声冲霄喏声。顿时,船上人影闪动,起锚格格连声,眨眼之间,光明大放,灯火通明。卫天麟看得心里一动,觉得这个淡黄彩衣少女,英气勃勃,威风凛凛,一声令下,五船齐动,想是巴萨岛主以下,武功最高的一人。

  这时,又听淡黄彩衣少女向着画舫上一群忙碌的华服壮汉,叱声说:“速将岛主的尸体,运上船去。”一阵衣袂风响,四个华服壮汉立由画舫上飞纵下来。

  四人将巴萨岛主抬至梭形小船上,由后舷舱门内抬上船去。尘空禅师低声宣了声佛号,说:“这位女施主的明确决定,实令老衲钦佩……”

  淡黄彩衣少女未待尘空禅师说完,立即冷哼一声,忿然说:“我们岛主,此次远入中原,旨在发扬西域武学,欲会一会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高人,在此停泊,是因为岛主好友西域第二高人萨格哈未能如期赶来,因此,在此等候。”说着,凤目精光一闪,瞪了卫天麟一眼,恨恨地说:“想不到今夜在此,便已遇到中原高人。”

  继而,凤目傲然一扫全场,又说:“本姑娘凌霄金凤,从现在起,便是巴萨岛的新任岛主,本岛主在今后三五年内,定要再历中原,完成发扬西域武学,一会中原高人的心愿。”说罢,翠袖一拂,当先向画舫上飞身纵去,其余七个彩衣少女,也相继纷纷纵上画舫。

  这时,一声悠长马嘶,挟着急骤蹄声,由矮树林中传来。接着,林丽蓉骑着黄骠、骅骝紧跟其后,飞驰而来。卫天麟看了,立即抱拳当胸,向着铁桨苍龙说:“多谢吴老前辈渡送晚辈过江,晚辈因有急事必须连夜赶路,就此告别了。”说罢,深探一揖到地。

  铁桨苍龙伸手一扶天麟,哈哈一阵快意大笑,说:“些许小事,何足言谢,既然小侠有事,老朽也不挽留,希望小侠回来,定要在此盘桓数日。”白影一闪,林丽蓉已飞身下马,飘身掠了过来。

  宝马骅骝立即跑至天麟身侧,昂首竖耳,神情奕奕,一双精目,直望着渐渐离岸的五艘大船。林丽蓉走至吴小绮跟前,说了几句别离话,两位姑娘都显得恋恋依依。卫天麟见五船已经逆水上行,但飞凤八钗仍立舷上,神色忿然地望着岸上诸人,于是,对铁桨苍龙、尘空禅师说:“飞凤八钗,忿然离去,如遇萨格哈,极有重来可能,希望吴老前辈和六位大师仍应注意才好。”

  尘空禅师连声说:“小侠说得极是,老衲等自会派人注意五船行动。”

  林丽蓉仰首一看天色,皎月已经偏西,于是轻声对天麟,说:“弟弟,现在已是深夜,我们该走了。”

  卫天麟又抱拳当胸,对铁桨苍龙、六位高僧,说:“吴老前辈、六位大师,晚辈就此告别,后会有期。”说罢,与丽蓉两人,同时纵上马背。

  骅骝、黄骠似乎早已等得不耐,天麟刚刚坐好,一声长嘶,两马放蹄如飞,向前电掣驰去。八只铁蹄,势如骤雨,踏在卵石江滩上,火花四射,石屑横飞。天麟、丽蓉转身回首,见铁桨苍龙、吴小绮正举臂连挥,六位老僧注目相送,于是,两人也将手中马鞭挥了几挥。这时,五艘大船灯火通明,已经驶进江心,正逆水上行。
  
  

  身侧暗影一闪,两马已驰进一座树林里,穿出树林已是官道,两马骈肩,电掣飞驰在官道上,在偏西朦朦的月光下,宛如一条滚滚土龙。林丽蓉转首望着天麟,不解地问:“弟弟,你对巴萨岛主推出暴雷似的一掌,是一种什么功力?”

  卫天麟心中一动,觉得林丽蓉也许在净凡师太处,听到过有关魔魔天尊昔年掌毙十大门派掌门人的事。于是,望着林丽蓉,不答反问,说:“姊姊在师太座前,可曾听说过,昔年武林中有个魔魔天尊前辈?”

  林丽蓉粉面微微一变,惶声问:“弟弟为何问起这位昔年最厉害的魔头人物?”

  卫天麟星目一闪,急问:“姊姊知道这位前辈,昔年掌毙十大掌门人的事吗?”

  林丽蓉有些不解地问:“弟弟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这是武林数百年来一项绝大秘密,也是十大门派的奇耻大辱。”说着略地沉思之后,又说:“这件事,恩师曾对我简略说过,并不太详尽,她老人家只是让我知道昔年有这么一个武功高绝的人物,以一种霸道骇人,令人无法抗拒的奇猛掌力……”

  林丽蓉说着,娇躯突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一双凤目惊异地望着天麟,急声问:“弟弟,你可是遇到了魔魔天尊?南召老前辈息隐的终南太华峰,即是昔年那位极厉害魔头的隐居处所,而你方才推出的一掌,也极似恩师说的……”

  卫天麟看了林丽蓉的神色,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并震撼着整个武林,于是未待丽蓉说完,立即正色说:“是的,我是遇到了魔魔天尊老前辈。”

  林丽蓉听了,几乎是尖声叫着问:“他还没有死?”

  卫天麟看了林丽蓉的紧张相,又忍不住笑了,于是说:“魔魔天尊老前辈已经死了,他是一个威凌中含蕴着慈祥的老人,我想昔年他一气之下,击毙十大掌门人的事,其中定另有原因。”说着一顿,又对丽蓉问:“不知姊姊可否将这件武林秘密说出来,让小弟听听?”

  林丽蓉知道天麟遇到了魔魔天尊,学到了那种举世无匹的绝猛掌法,芳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麟弟弟学到了旷世绝学,技艺将冠盖武林,怕的是,麟弟弟不能善于利用这种奇猛武功,而乱造杀孽。于是略一沉思之后说:“两百多年前,武林各派,相互猜忌,彼此攻讦,门人相遇,多拔刀相见,造成无边仇恨和杀孽。

  武林中,突然出来一个马脸黑袍老人,自称是魔魔天尊,传柬各派,限各派掌门人在那年九九重阳日,齐集嵩山少室峰,公推他为全武林的至尊领袖。但那天到达的掌门人,却只有远在西南的雪山派和塞北的长白派,而近在咫尺的少林掌门人居然没去。

  魔魔天尊,异常震怒,当日晚间,少林派的掌门人便被魔魔天尊以一种无法抗拒的骇人掌力击毙了。接着是武当、峨嵋、衡山、昆仑、邛崃、崆峒、点苍、华山,和终南九派掌门人,相继被魔魔天尊击毙。之后,魔魔天尊便永绝江湖,再没在武林现身,而十大门派也自那时起,严格管制自己门人,不准再与其他各派门人为敌,并命令任何人不许再谈这件有辱派誉的耻事。由于上代弟子做到了「知者不说,不知者不问」,因此,这件震骇武林的事,在二百年后的今天,便很少有人提起了。”

  卫天麟听后,立即说,“小弟认为,魔魔天尊老前辈,乃是鉴于各派不睦,相互仇杀,才意图以自己的高绝的武功,领袖武林,消弥各派仇恨,使各派相安无事。”

  林丽蓉缓缓点头,漫声说:“魔魔天尊的本意是正确的,不过,他强令各派公推他为全武林的至尊领袖,似乎……”就在林丽蓉话意未尽,尚在措词之际。

  蓦地,一声隐约可闻的马嘶,由前面数里外,掠空传来。紧接着,座下骅骝,突然精神一振,昂首竖耳,张口发出一声震耳惊心的悠长怒嘶,同时,蹄下速度,骤然加快。黄骠也蹄似骤雨,狂驰如飞。天麟、丽蓉,同时一震,举目一看,心头不由泛起一丝凉意。

  只见西边天际,残月无光,夜风渐疾,乌云浮动,四野昏沉,数里外的官道弯转处,横着一座广阔无际的高岗。岗上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死寂深沉,无数绿光磷火,飘忽游动,时熄时明,显得阴气森森,鬼影幢幢。林丽蓉看了,娇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心情有些紧张地问:“弟弟,前面是什么地方?”

  卫天麟虽然武功盖世,胆识过人,但看了这种月黑风疾,鬼火磷磷的情景,心里顿时想起妈妈在小时候谈起的「鬼」。因此,心中也有些毛骨悚然,但他依旧坦然说:“恐怕是一座密林。”说话之间,两匹宝马,已至岗前。

  突然,岗上密林中,又响起一声烈马惊嘶,嘶声紧促,焦急高昂。赤火骅骝嘶声如狂,已不听天麟控制,蹿下官道径向高岗上电掣驰去。林丽蓉恐天麟有失,一拨马头,紧跟而上。只见岗上,荆棘丛生,荒草没径,残坟破棺,断碑横置,竟是一片荒废墓地。

  两匹宝马如飞上驰,铁蹄过处,腐木四射,白骨横飞。前面林中,飘忽不定的磷火顿时全熄了。林丽蓉看得芳心直跳,不由急声说:“弟弟,你的马恐怕是遇鬼了,快用功力把它制服。”卫天麟爱骅骝如生命,口里连声应好,两腿却不用劲。

  赤火骅骝如飞蹿进林中,黄骠闪电跟入。林内,奇木异枝,横结斜生,恶形恶状,几乎无法前进。赤火骅骝如疯如狂,高声连嘶,直向岗巅如箭驰去,但再听不到林中那匹烈马惊嘶。天麟、丽蓉,俱都心情惶急,不知该如何处置。

  林丽蓉急对天麟忿忿地说:“你的骅骝,一定是看见鬼了。”林丽蓉的「鬼」字方落,一声厉鬼般的惊心长嚎,倏然由岗巅上响起。

  嚎声骇人,悠长刺耳,令人听来,毛骨悚然,不寒而粟。紧接着,整个密林中,暴起一片鬼哭厉叫声。这些叫声,如猿啼狼嗥,似惊哭狂笑,有的像厉吼怒啸,有的似尖叫惨号。顿时之间,磷火旋转,鬼影幢幢,云烟缭绕,鬼睛如星。

  林丽蓉看了,花容失色,芳心吓碎,尖叫一声,恨不得抓住天麟。卫天麟骑在飞奔的宝马上,两眼惶急地望着前面云烟中的鬼影,左手紧握马缰,右掌蓄满功力。林丽蓉终归是女孩子,虽然武功高绝,但厉鬼不是恶人,心中总有些胆怯。于是,尖叫之后,紧收马缰,黄骠前蹄倏起,人形而立,几个旋身,继续向前驰去。

  突然,全林鬼嚎骤然停止,顿时转趋一片沉寂,静得有些怕人。紧接着,周围传来无数沙沙的鬼步声,气氛恐怖,紧张得令人几乎窒息。黄骠一声低沉颤嘶,立刻停了下来,神情畏缩,不敢再前,赤火骅骝依然向着岗巅疾驰。

  丽蓉见天麟越去越远,不禁慌了,厉叱一声,手中马鞭,狠狠抽在马股上。赤火骅骝似乎也发觉黄骠没有跟上,立即停止狂驰,昂首发出一声震撼林野,直上夜空的怒极长嘶。黄骠一听,低嘶一声,疾如一缕黄烟,向前箭射追去。

  林丽蓉坐在马上,经如此猛烈的一停一纵,两次都险些跌下马来。来至天麟马前,不由大发娇嗔,正待埋怨几句。远处岗巅上,突然飘来一声阴森森的冷笑。接着四周云烟中,顿时响起忽沉忽扬,各种阴森可怖的鬼嚎,宛如百鬼围绕马前。

  卫天麟功贯右臂,星目电射,缓缓看向四周,却看不见一个鬼影。林丽蓉从不相信活人能与鬼动手,但这时也不由自主地翻腕拔出背后的伏魔宝剑来。宝剑出鞘,光华大盛,周围数丈内,尽被宝刃洒上一层银辉。突然,赤火骅骝一声低嘶,身形似箭,直向一丛蒿草中扑去。

  数声嚎叫,人影纵起,寒光闪处,三个厉鬼已舞刀扑向骅骝。天麟见三个厉鬼,青面獠牙,眼如铜铃,在丽蓉伏魔剑光照耀下,愈显得惨厉怕人。于是,骤吃一惊,暴喝一声,蓄满功力的右掌,闪电劈出。一道绝猛无伦的掌力,直奔三个厉鬼的前胸。

  数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三道横飞身形,腾空而起,直向三丈以外撞去。哇哇数声,三个厉鬼,相继跌落地上,俱都吐出一口箭血,两腿一阵乱蹬,立即死了过去。顿时,全林此起彼落的鬼笑嘎然停止了,只有岗巅那声阴森可怖的低沉鬼笑,仍在响着。

  卫天麟恍然大悟,一催骅骝,已纵至三个厉鬼之前。林丽蓉紧跟而至,在剑光照射下,细看三个厉鬼,竟是三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于是伏身鞍上,用剑一挑面具,其中赫然竟有一个女人。卫天麟看了,觉得这些恶人实在可恨已极,不禁气得纵声一阵大笑,声如裂帛,震撼林空。

  一声凄厉鬼叫,由不远处响起。卫天麟倏敛大笑,转首一看,只见云烟缭绕,磷火飞腾中,一个面目狰恶的大头鬼,疾舞索魂钢叉,张口嚎叫连声,疯狂扑来。林丽蓉已知厉鬼是假,不禁芳心大怒,皓腕一扬,屈指疾弹。一道锐利指风,直向大头鬼射去。

  一声闷哼,大头鬼撒手丢叉,翻身栽倒就地,登时死去。这时,一阵烈马咆哮挟着如狂惊嘶,由岗巅上传来。接着,是两声惊呼惨叫。赤火骅骝低头竖鬃,载着天麟直向马嘶之处奔去。林丽蓉纵马追上天麟,说:“弟弟,你的骅骝今夜真有点奇怪,完全不听你的控制。”

  卫天麟也有些不解地说:“我也觉得骅骝今夜有些奇怪。”
  
  来至岗巅,只见巨碑高坟,荒草及膝,一片凄凉景象。西天残月,尽没云中,岗上一片黑暗,夜风吹动沙沙枯草,愈显得阴气森森,可怖怕人。赤火骅骝昂首发出一声悠长震耳惊嘶。之后,竖耳立鬃,目射精光,静立不动,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在静听什么。

  无数巨碑高坟之间,仍弥漫着薄薄云烟,岗坡树林内,仍闪着绿光磷火,响着「沙沙」的声音。天麟、丽蓉两人坐在马上,虽然明知是假,但看了眼前这幅鬼域景象,心中仍不免有些寒意。突然,一阵尖声凄厉的大笑,和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鬼叫,由数丈外巨碑高坟之后响起。

  天麟、丽蓉,同时转首,循声一看。只见五个骇人厉鬼闪着十道炯炯慑人目光,在云烟缭绕中,厉笑鬼叫,缓缓走了过来。四个黑袍绿脸,巨齿獠牙的厉鬼,血嘴扭动,发着那种令人听来,胆战惊心的「吱吱」鬼叫。四个绿面鬼的手中,各持一柄乌黑发亮的索魂钢叉,高高举过肩头,做着随时抛出之势。

  四鬼之前,是一个红发红袍,全身如血,身材较矮的蓝面鬼,两个形如铜铃的鬼眼,精光闪射,炯炯慑人。红发蓝面鬼的手中,持着一柄闪闪发光的金丝拂尘。卫天麟看了这柄金丝拂尘,心头不禁一震。红发蓝面鬼,一见卫天麟,顿时愣了,竟然不知再向前进。

  卫天麟愈看这面金丝拂尘,愈觉有些眼熟,只是在这一刹那,他已想不起在何时见过了。红发蓝面鬼不笑了,四个持又厉鬼也不叫了。横剑坐在马上的林丽蓉,看了这种情形,芳心有些莫明其妙。突然,卫天麟一声大喝,身形腾空离马,一跃数丈。同时厉声说:“无耻道姑,装神弄鬼,在此吓人,这次遇到小爷,定然不再饶你。”喝声中,双掌一分,幻起漫天掌影,向着红发蓝面鬼,当头罩下。

  红发蓝面鬼,仰面一声凄厉尖笑,笑声慑人,入耳惊心。继而,手中金丝拂尘轻轻一挥。两个持叉厉鬼,一声嚎叫,同时抖手,两柄乌光发亮的钢叉挟着两道惊风,向着空中的卫天麟闪电射去。卫天麟冷哼一声,身在空中,一挺腰身,双臂疾挥,伸手将两柄钢叉接住,借着钢叉冲力,再升两丈。接着,一声暴喝,两叉同时抛下。

  两道乌光,如电一闪,顿时响起两声凄厉惨叫。两个抛叉厉鬼,前胸各中一叉,鲜血如注,翻身栽倒。紧接着,亮影一闪,卫天麟再度疾扑而下。红发蓝面鬼一声怒极骇人的尖嚎,同时,疾挥手中金丝拂尘,向着疾泻而下的卫天麟击去。

  其余两个持叉厉鬼,已看出苗头不对,身形一闪,疾向无数巨碑中纵去。一声娇叱,白影电闪,林丽蓉腾空离马,振剑直追。这时,卫天麟双脚落地,身形如幻,左掌一削,红发厉鬼手中的拂尘疾如脱箭般,直向半空射去。

  红发厉鬼见拂尘已被天麟击飞,神情如狂,一声怒叱:“姓卫的小子,我与你拼了。”怒叱声中,倏伸双掌,十个雪白纤指,直向天麟面门抓来。

  卫天麟剑眉立竖,目射精光,一声暴喝,身形连闪,左臂出手如电,已扣住红发厉鬼的腕脉。右手向着红发厉鬼的面门一抓,顺势一抛,厉鬼面具应手而落。卫天麟定睛一看,果然不错,正是桃花眼、柳叶眉,狐媚撩人的武林尤物三妙仙姑。于是,仰面发出一声怒极的哈哈大笑。

  三妙仙姑手腕被扣,痛入心肺,粉面苍白,冷汗直流,一头秀发蓬乱飘散,但她依然忍痛咬牙,狠声说:“姓卫的小子,我今生不能杀你,变鬼也要抓你。”说着,双目凶光暴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卫天麟倏敛大笑,星目望着三妙仙姑那张狐媚撩人有些苍白的粉脸,怒声问:“三妙仙姑,你离开东海神君的神秘庄院后,可是一直在此扮鬼?”

  三妙仙姑一阵如狂厉笑,只笑得娇躯颤抖,汗珠直流,于是,厉声问:“我在此扮鬼,你又怎样?”

  卫天麟剑眉一竖,厉声说:“我要杀你……”说着,右掌倏然举起,但天麟并没有劈下。

  三妙仙姑又是一阵厉笑,恨声问:“姓卫的小子,你为何不杀?”

  卫天麟冷哼一声,怒声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是要问你为何在此扮鬼?”三妙仙姑汗下如雨,眼布血丝,粉脸已由白变成铁青了。

  卫天麟看了,立将扣在三妙仙姑脉门上的右手,松了两成劲力。三妙仙姑低垂蓬头,双目微闭,娇喘吁吁。卫天麟的左手,又松了一成劲力。突然,三妙仙姑一声大喝,出手如电,直抓天麟的小腹下面,右腿一弓,疾撞天麟的膝盖。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卫天麟惊得全身一颤,本能地一声厉喝,右掌闪电推出,直击三妙仙姑的酥胸。砰然一响,闷哼一声,一道横飞红影,直向五丈以外飞去。哇,三妙仙姑横飞的身形还未落地,已连声吐出两道箭血。扑通一声,跌进一片枯草中滚了两滚,再没有动,三妙仙姑,一代武林尤物,就此香消玉殒。

  卫天麟望了横尸五丈以外的三妙仙姑一眼,转首一看,不禁呆了。林丽蓉已不知去向,骅骝黄骠也设有了影子。卫天麟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冷汗倏然流了下来。立即一收心神,疾向无数巨碑高冢间奔去。蓦地,左侧枯草中飘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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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西南王冢
 
  卫天麟心中一震,倏然停住身形,借着暗淡星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虬髯大汉,右臂由肩已被斩断,正倒在被鲜血染红的枯草中。飘身掠至近前一看,正是方才持叉拼命的黑袍绿面鬼。卫天麟急上一步,蹲身出指,在虬髯大汉身上,一连点了几处穴道,为他止住流血,接着,大声问:“你看到那位穿白衫的小侠去了什么地方?”

  虬髯大汉觉得痛苦减轻了不少,感激得望了天麟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去了王爷冢……”

  卫天麟心急如焚,未待大汉说完,立即直起身来,游目一看,见许多高冢中,有一个最大的荒冢。冢前有一座巨碑,较所有巨碑要高大许多。卫天麟身形微动,纵身掠至碑前,巨碑上,刻有「西南王冢」四个大字,朝代年月,后面碑文,俱已看不清楚了。

  绕至冢后,冢上有一圆形洞门,冢内燃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昏昏沉沉,阴气森森。卫天麟一心挂念林丽蓉安危,已无心顾到自身危险,双手护住面门前胸,飞身纵入冢内。冢内,除去一盏油灯外,空无一物,正中是一倾斜下降台阶,约二十级,两侧各置一盏油灯。

  到达阶底,是一间极大方室,三面皆有隧道,直达深处,俱用青砖砌成。卫天麟略一迟疑,直向正中一条隧道掠去。隧道两壁,每隔两三丈,必有两个相对的石门。卫天麟无心注意这些,两臂蓄满功力,直向深处疾奔,宝衫发出如银光辉,数丈之内,景物清晰可见。

  蓦地,一阵沙沙声音,由左壁石门内飘出。卫天麟心头一震,立即停住脚步,星目注定石门,凝神细听,沙沙之声,依然由门内响着,卫天麟左掌护胸,右手猛将石门推开。定睛一看,全身不由剧烈一战,不禁几乎惊出声来。

  室内地上,铺着不少枯草,枯草上蠕卧着一个蓬头散发,骨瘦如柴,全身赤裸的女人。赤裸女人想是被天麟的宝衫光华照醒,立即惊得翻身爬起,跪在地上,哭声哀号着说:“饶了我吧,大爷,我已不能服侍你了……”卫天麟顿时大悟,闪身退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亮影一阵闪动,石门呀然连声,卫天麟一连推开六道石门,每个石门内,俱有一个全裸女人。卫天麟怒不可遏,已完全明白这是一座恶人淫窟,他这时恨不得杀死所有伪装厉鬼的人。正在这时,一声烈马怒嘶,夹着「砰砰」马蹄击物声,由隧道深处传来。

  卫天麟心头一动,身形如电,直向马嘶之处掠去。来至隧道尽头,竟是一座高约三丈,倾斜上升的石阶,上面正响着阵阵马蹄击物声。卫天麟毫未犹疑,飞身纵上顶端。就在他双脚刚刚踏上顶端边沿的同时,一匹高头大马,一声惊嘶,神情如狂,猛向他扑来。

  卫天麟大吃一惊,身形一缩,闪电泻了下来,由于事出突然,天麟连马毛颜色和高度都没看清楚。这时,台阶顶端,烈马暴跳如雷,马蹄乱踢如雨,惊嘶忽远忽近,上面似乎不止一匹,「砰砰」马蹄击物之声,愈显得急促了。

  卫天麟想林丽蓉决不会来此,正待转身离去。嗒、嗒,台阶左侧,断断续续,传来极轻微的滴水声。卫天麟真气贯注全身,顿时光华大盛,明如白昼,定睛一看,台阶顶口,一片鲜红血渍,鲜血正一滴滴慢慢地滴下来。

  卫天麟全身一战,一个可怕的暗影闪电掠过心头——蓉姊姊会不会在骤然不防的情形下,被马踢伤了?心念间,一长身形,飞身纵上阶顶。那匹烈马,一见亮影,再度如疯扑了过来。卫天麟星目闪电一看,见上面仍是一座高约三丈的圆冢,只是冢门已被堵死。

  这时,烈马双睛如电,鬃毛如锥,前蹄高举,已然扑击下来。卫天麟已无暇再看地上情形,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挺腰身,已将身体平贴在冢顶上。烈马双蹄一击落空,立即举蹄、昂头,向着天麟咬来,但中间还差三尺距离咬不到天麟。

  卫天麟定睛一看,冢内血泊中,倒着两个血肉模糊,似被烈马踢毙的大汉,而不是丽蓉,因此放心不少。再看烈马,一连暴跳几次之后,已立在下面,昂首瞪晴,低嘶连声,一直凶狠地望着天麟。天麟细看烈马,高约近丈,马鬃特长,全身毛色青白夹杂,看来神骏异常,定是一匹千里宝马。

  这时,冢外「砰砰」之声,愈形急烈。一声怒马惊嘶,由冢外门缝间,传了进来。卫天麟一听,心中大喜,这声马嘶,正是骅骝的声音,心想:蓉姊姊原来仍在外面,于是,飘身落地,立展幻影,同时,高声大呼:“蓉姊姊,我在这里。”话声甫落,冢外惊嘶连声,「砰砰」踢冢之声更急,但没听到蓉姊姊的回答。

  冢内烈马,摆头扇耳,望着周围无数亮影,似乎不知踢哪个,咬哪个才好。卫天麟游走中,觑定堵闭冢门,运足掌力,突然猛推一掌。轰隆一声大响,冢门暴开,砖石横飞。卫天麟身形一闪,接着,飞身纵出冢外。马影闪动,惊嘶连声,骅骝、黄骠立即纵了过来。

  卫天麟一手揽着一个马颈,急促抚拍了几下,游目四望,并没有蓉姊姊的影子,不禁呆了。蓦地,一连数声惊嘶,就在耳边响起,卫天麟的耳鼓几乎为之震破,一个青毛马头,已由他的肩后,伸在骅骝的马脸上。卫天麟吓了一跳,闪身飘开,定睛一看,正是冢内那匹青色烈马。

  骅骝与青马似乎早就认识,两马交颈,绽唇轻衔,宛如久别乍逢的爱侣,看来亲热已极。黄骠痴痴立在一旁,两耳扇动,目闪异光,连连发出低沉的怒嘶,似乎正在妒火中烧,大发醋劲。这时,卫天麟才想起为何骅骝听到岗上马嘶,疯狂奔来的原因。

  突然,卫天麟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一声厉喝,身形如烟,亮影一闪,已奔入冢内。飘下台阶,神情如狂,焦急地连声狂呼:“冰妹妹……冰妹妹……”

  卫天麟狂呼声中,亮影闪动,隧道两侧石门,尽被他猛力推开,砰声震耳,连连不绝。但每个门内,都有一个全身赤裸,骨瘦如柴,蓬头散发的女人。卫天麟看了,暴怒如狂,整个冢内,嗡声震耳,尽是天麟狂喊「冰妹妹」的回声。

  这时,每个石门内,已断断续续传出令人鼻酸的凄哀哭声。卫天麟见无杜冰的答声,又向另一隧道奔去。刚刚进入隧道,蓦见前面两条人影,正向尽头狂驰。卫天麟一声暴喝:“站住……”这声暴喝,正是天麟挟怒发出,宛如一声暴起的霹雳,声震隧道,历久不绝。

  前面两条人影,身形一个踉跄,被震得险些栽倒就地。亮影一闪,天麟已扑至近前,伸手抓住两人肩头,定睛一看,竟是两个身穿鬼衣的彪形大汉。于是,暴声喝问:“杜冰姑娘在什么地方?”喝问中,星目电射,双掌同时加劲。

  两个大汉刚听到一声暴雷大喝,接着肩上便被五个钢钩抓住,入肉极深,痛入心肺。这时再听天麟喝问,只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身形摇摇歇坠,冷汗直流。卫天麟知道用力太猛,双手立即松了两成劲力,又怒声问:“杜冰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两个大汉只觉气血翻涌,神志昏迷,根本没听出天麟说些什么,仅听到「姑娘」两字,意思到是在找人。于是强忍剧痛,举起手来,向着两侧,胡乱指了一指。卫天麟举目一看,这才发觉隧道两壁,与中间隧道形式一样,两侧亦有不少相对的石门。

  于是双手一推,骨碌连声,两个大汉直向两丈以外滚去。卫天麟掠身出手,推开左侧石门,不禁又是一楞。这间室内,竟是一个全身精光,皮包骨头的瘦长男人。瘦长男人一见天麟,立即由枯草上颤颤巍巍地爬起,哀声说:“仙姑,饶了我吧,我已站不起来了。”

  卫天麟勃然大怒,闪身退出,砰的一声关上石门,转首一看,数丈外两个大汉正跌跌爬爬,向前奔去。于是,剑眉一竖,杀机陡起,一声暴喝:“淫徒纳命来……”喝声中,身形如烟,出手如电,双掌疾劈两个大汉的后脑。叭叭两响,惨嚎连声,血浆四射,骨盖横飞。

  两个鬼装大汉,同被天麟掌毙,身躯颤抖,血如泉涌。卫天麟暴怒如狂,内心如焚,既担心蓉姊姊的安危,又不明冰妹妹何时陷身淫窟。因此,只急得目眦欲裂,冷汗直流,两掌蓄满功力,恨不得将这荒冢击碎。卫天麟奔至隧道尽头,中间是一道上升台阶,两边各有一道斜降台阶,天麟知道上面仍是荒冢,身形一闪,直向下层奔去。

  来至下层,竟是一个圆形隧道,中心壁上,有一个大开的高大圆门,门上尚悬着两盏精致纱灯。一股浓重血腥气息,由那高大圆门内,直扑了出来。卫天麟一皱眉头,飘身掠至门口,低头一看,两个鬼装大汉,由胸至腹,俱被刺了一个大洞,心肝肠胃,一起涌了出来。

  向前看去,是一道长约五丈的通道,通道尽头,光明大亮。卫天麟断定蓉姊姊已来过此地,可能仍在里面,于是身形微动,越过两具尸体,直达通道尽头。身形落地,游目一看,竟是一座圆形大厅,厅上高挂数盏纱灯,光明如同白昼,两侧各有一间精室,室门已被打开。

  走进室门一看,红烛高燃,设置华丽,牙床绣被,纱帐罗帏,地上紫色毛毡,桌椅光亮鉴人,宛如千金闺阁,几疑新婚洞房。卫天麟走进另室一看,完全一式一样,两室寂静,空无一人,只有桌上高大红烛,摇晃着寸许火光。

  卫天麟觉得奇怪,忍不住扬声喊了声「蓉姊姊」。顿时,回声嗡然,灯光摇晃,历久不歇。卫天麟知道这是三妙仙姑与淫徒们,寻欢作乐的场所,可能即是「西南王爷」和他妃子的寝墓。卫天麟见蓉姊姊不在,立即纵身飞了出来。

  身形刚刚掠出高大圆门,蓦闻一声娇叱,由左侧隐约传来。卫天麟转首一看,见左侧不远处,有一方洞,那声娇叱,可能是由方洞内传出。于是,立即纵身扑了过去,定睛一看,洞内漆黑一片。卫天麟借着宝衫毫光,直向深处奔去。

  奔驰一阵,洞内渐渐弥漫着烟气,每隔三五丈,便有一堆烧焦的枯草余火,洞的两壁,有不少上升圆孔。天麟停身一看,竟能看到天空亮光,顿时明白了外面林中冢间,云烟缭绕的原因。再往前走,支洞渐多,地上已有几具鲜血淋淋的尸体。

  卫天麟一阵迟疑,决心仍向前驰。渐渐,前面已有光亮,娇叱怒喝,听得更真切了。卫天麟心中一喜,身形如烟,只一两个飘身,已来至一个大洞口。洞口光亮异常,已可看到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卫天麟听到外面娇叱之声,正是蓉姊姊的声音,心中不由狂喜,身形微晃,纵身飞了出去。

  就在天麟飞出洞口,身形尚未立稳,洞外情形还未看清之际。倏然身后一声怒极娇叱:“恶贼纳命来……”喝声中,一股兵刃寒气已至颈后。

  卫天麟大吃一惊,身形一闪,立展迷踪,一招「脱枷解锁」,身形已至两丈以外,额角顿时渗出汗来。定睛一看,完全呆了。一声凄惋哭喊:“麟哥哥。”一道白影,奇快如电,直向天麟扑来。

  卫天麟神情激动,伸臂抱住飞来的白影颤声连呼:“冰妹妹。”杜冰紧紧抱住天麟,偎在麟哥哥怀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卫天麟轻轻托起冰妹妹的娇靥,见冰妹妹憔悴多了,于是举起衣袖,为杜冰擦着眼泪,并深情安慰着说:“冰妹妹,快不要哭。”

  卫天麟只知安慰冰妹妹,对身前不远处,十数鬼装大汉,怒叱暴喝,疯狂围攻蓉姊姊一人,宛如未闻未见。突然一声娇叱,惨嚎连声,人头落地,血射如注,手臂横飞,扑通连声中,已有几个鬼装大汉,翻身栽倒就地。

  天麟、杜冰同时一惊,举目一看,只见林丽蓉身形如电,挥剑如飞,寒光过处,人头飞射,惨叫连声。卫天麟顿时惊得全身一战,知道蓉姊姊已看到自己抱着冰妹妹的情形。他想象得到,蓉姊姊这时的芳心暴怒如狂,神志已近昏迷。于是一推杜冰,急声问:“冰妹可是蓉姊姊救出来的吗?”

  杜冰有些莫明奇妙地问:“谁是蓉姊姊?”

  卫天麟一听,心中更急,不停地暗暗叫苦,只得一指挥剑如飞的林丽蓉,硬着头皮说:“这位就是蓉姊姊。”

  杜冰依然不解地问:“她为什么穿男人的衣服?”

  卫天麟听得一愣,立即一指杜冰,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也穿男人的衣服?”杜冰的粉脸一红,樱唇动了几动,依然没说出一句话来。

  卫天麟已看出蓉姊姊的神情有些不正常,心中万分焦急,急对杜冰,说:“冰妹妹,请你无论如何,要设法将蓉姊姊留下来。”杜冰见麟哥哥神色惶急,额角已急出汗来,知道事关紧要,立即点了点头。

  这时,剑光倏敛,人影尽失,所有鬼装大汉,悉数被诛。林丽蓉眼含泪光,粉面苍白,玉腕一翻,伏魔宝剑沙声收入鞘内。接着,身形一闪,看也不看天麟,直向岗下闪电泻去。卫天麟大吃一惊,疾声高呼:“蓉姊姊别走……”呼声未毕,身形已腾空而起,双袖一拂,尽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直向林丽蓉身前落去。

  亮影一闪,天麟已挡在丽蓉前面,神情惶急,只喊:“姊姊”。林丽蓉粉面如霜,凤目微垂,看也不看,充耳不闻,折身向右疾转。

  卫天麟身形微动,又拦在右边,林丽蓉转身再向左奔,亮影一闪,天麟早已在左边等着。两人一阵横飘疾掠,林丽蓉前进尚不足八尺。蓦地,丽蓉倏然停住身形,银牙一咬,玉腕猛地一扬。叭,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天麟的左颊上。卫天麟没躲,也没动。

  林丽蓉呆了,圆睁凤目,泪光旋动,无限惶愧地望着天麟,五道红红的纤纤指印,在天麟如玉的左颊上,渐渐高肿起来。泪在林丽蓉的凤目中,终于像断线的珍珠,簌簌地滚下来。任何人都看得出,这时林丽蓉的心是多么疼。 

  她缓缓举起有些颤抖的手,情不自禁地要去抚摸天麟的左颊。但她没有,因为杜冰已来至两人的身前。杜冰一切看得明白,她没有一丝醋劲,天麟是她的夫君,丽蓉是救她脱脸的恩人,她觉得这是命运,她无法向命运反抗。因此,她的心情异常泰然。

  杜冰亲切地拉着丽蓉的手,望着那张指弹得破,泪痕斑斑的粉脸,关切地问:“蓉姊姊,你为什么要走?”林丽蓉粉面一红,望着杜冰嫩白如玉的粉脸,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实在说不出要走的原因来。杜冰又真挚地说,“蓉姊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林丽蓉未待杜冰说完,立即轻摇螓首急声说:“不,你不要多心,我没生你的气。”

  杜冰强绽笑颜,天真地说:“麟哥哥惹你生气,姊姊已打了他一顿,气也出了,姊姊该笑了?”林丽蓉见杜冰说话天真,竟真的忍不住笑了。

  杜冰见丽蓉一笑,急声对天麟说:“麟哥哥,还不快来向姊姊赔罪?”

  卫天麟不得不歉声说:“姊姊,请不要生气,都是小弟不好。”林丽蓉似乎仍在生气,看也不看天麟,转首故意望着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

  杜冰知道丽蓉有意为难麟哥哥,故意用幽默的口吻,向着天麟大声问:“你下次还敢不敢惹姊姊生气?”

  卫天麟哭笑不得,只好立即颔首连声说:“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林丽蓉非常惊于杜冰宽大坦然的心胸,想起自己来,襟怀实在过于窄狭,因此,瞪了天麟一眼,强忍笑容,嗔声说:“厚脸皮,口是心非,谁与你一般见识?”说着,一拉杜冰,佯装极生气的样子,说:“冰妹妹,我们走,看谁理他。”

  杜冰转首向着天麟,故意显得无可奈何地说:“蓉姊姊未完全消气前,我也不能理你了。”说着,转首向着岗上,扬声高呼:“小青……小青……”杜冰的呼声,清脆尖锐,直上晨空。

  数声震撼林野的烈马长嘶,由岗上响起。紧接着,三匹宝马,挟着急如骤雨般的嘶声,由岗上巨碑荒冢间,向着天麟三人电掣驰来。天麟三人望着飞驰而来的三匹宝马,但见尘土滚滚,风声呼呼,铁蹄过处,石射草飞,声势好不惊人。

  眨眼间,三匹宝马已驰至三人面前。骅骝一见杜冰,立即偎了过去,摇头摆尾,连声低嘶,显得亲热已极。杜冰看了骅骝,不禁惊得脱口急声说,“这是飞云堡梁少堡主的龙种宝马赤火骅骝,怎地会在此地?”卫天麟神秘一笑,即将那天遇到梁仲洪的事,概要地说了一遍。

  他的话声刚落,林丽蓉已不耐烦地说:“冰妹妹,我们走啦。”说着,飞身纵落黄骠的马背上。 

  杜冰望了丽蓉一眼,连连点头,佯装惶急地说:“好,好,我们走。”说着,也翻身骑上青聪。

  卫天麟有意显显骅骝的惊人神速,给丽蓉、杜冰看,因此,依然立在原地不动。丽蓉、杜冰,两人同时一抖辔缰,一催坐马。突然,骅骝昂首发出一声震耳惊心的怒嘶。黄骠、青聪立即退步不前,低嘶连声,就在原地,连连打转。

  丽蓉、杜冰俱都微微一愣,顿时明白骅骝是在示威。卫天麟望了青聪的马股一眼,不觉得意地笑了。林丽蓉凤目向着青聪的尾间一看,气得粉脸倏然红了,忍不住向着杜冰忿然脱口轻声说:“你的小青也是母的。”
  
  杜冰顿时大悟,粉脸也不禁红了。于是,转首向着得意微笑的天麟瞪了一眼,嗔声说:“神气什么,还不上马,人家一天没吃饭了。”

  卫天麟拉过骅骝,轻轻拍两下马颈,身形微动,已翻上骅骝马鞍。赤火骅骝昂首阔步,缓步向前走去。杜冰越看越有气,趁骅骝经过身侧时,手中马鞭迎空一挥,叭的一声,打在骅骝的马股上。赤火骅骝一声轻嘶,马尾摆了几摆,依然阔步向前走去。

  杜冰微哼一声,玉腕倏然扬起,马鞭一挥,正待再度打下。卫天麟赶紧笑喝一声,一抖马缰,赤火骅骝,一声长嘶,马身一纵,已在两丈以外,放开四蹄,如飞向岗下奔去。黄骠、青聪同时一声长嘶,放蹄直追。

  林丽蓉望着前面飞驰的天麟和骅骝,面绽娇笑,愉快地嗔声说:“人马一对坏。”

  杜冰笑着道:“骅骝最通人性,同麟哥哥一样,倔强、任性。”说着,两人愉快地娇声笑了。

  抬头一看,骅骝已驰上官道。丽蓉、杜冰同时声吆喝,黄骠、青聪速度骤然加快。卫天麟驰上官道,骅骝快如电掣,迎着清凉晨风,一夜倦意,顿时全消。回头看看丽蓉、杜冰,已由身后紧紧追来。
  
   
  
  这时,朝阳已爬上树梢,原野一片金黄,荒冢岗上,仍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烟。天麟飞马疾驰中,看到数里外的官道上,现出三个小黑点,岂不减少自己许多麻烦。心念间,已看清三个路人是三个蓬头垢面的中年花子。

  三个花子,一身破衣,每人拿着一根打狗棒,各背一个讨饭袋,看见天麟飞马而来,立即躲到路边。卫天麟来至近前,一收马缰,飘身落马。一阵急奔蹄声,丽蓉、杜冰也催马赶到近前,同时刹住马势,但两位姑娘却不知天麟为何不走了。

  三个中年花子俱都神色一愣,立在道旁,愣愣地望着天麟。卫天麟将马鞭,挂在鞍头,顺手在鞍囊内取了三锭重约二两的银子,走至三个花子面前,笑容和声说:“现在有件急事,烦三位跑趟县城。”

  三个中年花子一见白花花的三锭银子,俱都圆睁大眼,惊喜连声地说:“大爷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们正是去县城赶喜事。”

  卫天麟依然笑着说;“我们昨夜,经过前面荒岗……”

  三个中年花子未待天麟说完,俱都面现恐惧地急声说:“大爷,王冢岗上有鬼,已经闹了一年多了,以前专抓女人,近一个多月,连健壮的男人也抓了。”

  卫天麟点点头说:“不错,岗上是有鬼,但都是恶人伪装的,现在鬼没有了,请三位即至官府报案,冢内尚有许多被掳来的无辜男女,请官府赶快前来处理。”说着,将三锭银子分别交给三个花子,又说:“这是赏给你们的,请三位务必辛苦一趟。”说毕,身形微动,亮影一闪,已坐在马上。

  三个中年花子久在风尘中打滚,虽无高绝武功,但一根打狗棒,还可乱舞几下子,天麟这一显露轻功,三人岂能不识?于是,三个花子各托一锭银子,立即恭声真诚地说:“小侠放心,花子们定去官府报案,莫说还是顺路,即是另有他事也应以救人为先,况且报案属实,县太爷还有重赏。”说着一顿,三个花子急步走至天麟马前,看了手中的银子一眼,又说;“至于少侠的赏银,小的们实在不敢接受。”

  卫天麟微笑和声说:“有劳三位,理应有赏,些许银子,就请三位买杯酒吃罢。”说着,丝缰一抖,骅骝放开四蹄,向前疾奔如飞。丽蓉、杜冰这才明白天麟停马的原因,但天麟不令三个花子送信,两位姑娘还真不知荒冢内尚有不少被掳来的无辜男女。

  两位姑娘催马刚追上天麟,但听到身后传来三个中年花子的爽朗声音:“小的三人,敬祝小侠与两位姑娘,一路福星。”

  丽蓉、杜冰听得芳心一愣,举目看看天麟,天麟正得意地微笑,并打趣地说:“你们自认扮起男装,天衣无缝,无人识破,但在老江湖明眼人面前,一看便知,是真的……”

  杜冰粉面一红,立即嗔声笑着说:“闭嘴,谁喜欢穿你们男人的衣服,又肥,又大,又别扭。”说着,一指数里外的一片树林,小嘴一噘,又对天麟,气忿忿地说:“喂,到前面林内休息休息,我要换掉这身说话也不方便,走路也不自然的鬼衣服。”继而,转首向着丽蓉,问:“姊姊,你换不换?”

  林丽蓉也曾被铁桨苍龙一眼识破,途中尚不知有多少跑江湖的人,已看出自己不是男人。因此,立即点点头说:“我也要换。”于是,三匹宝马,奔下官道,越野疾驰,扬起滚滚尘烟,宛如三道土龙,直向前面树林奔去。

  来至近前,是一座纵深极长的松林。三又飘身下马,就在人林三丈处,一处干净地方,停了下来。丽蓉、杜冰各在鞍囊内取出一个小包袱,杜冰对着天麟命令似地说:“好好在此看马,不要进来,我和姊姊去换衣服。”说着,与丽蓉并肩疾步,向着林内走去。

  卫天麟望着丽蓉、杜冰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知他这时有何感想,是幸福,抑或是苦恼。转首一看,见青聪鞍后,捆着一条绒毡,立即过去解了下来,铺在地上。接着,在骅骝鞍囊内,取出咸肉干粮,翻开黄骠的鞍囊里面,尚有一只卤鸡,小青的鞍囊内,仅剩下两个大鹅蛋了。

  卫天麟刚刚准备好,一声娇叱,香风袭面,丽蓉、杜冰已至面前。杜冰双目一瞪,佯装极不服气地嗔声说,“你一人在此,又偷我们的什么东西?”卫天麟抬头一看,眼睛不禁猛地一亮。

  林丽蓉依然一身素装,清丽娴静,杜冰却换了一套艳丽红装,一方红巾戴在秀发上,一身上下,宛如一团红火,愈显得她顽皮泼辣。林丽蓉听了杜冰的叱喝,再看麟弟弟的呆相,也忍不住笑了。卫天麟见丽蓉笑了,心里很高兴,立即没好气地说:“姑娘,你不是饿了吗?坐下来吃吧。”说着,又在骅骝鞍囊内取出一个紫红色的小酒葫芦。

  卫天麟取出小酒葫芦来,才发现上面系着一方绣着彩凤的蓝色绢帕。于是心头一跳,暗暗叫苦,知道是蓝天丽凤系上的,这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笑着说:“昨夜折腾一夜,你们每人喝口酒吧。”说着,与丽蓉、杜冰三人同时坐在绒毡上。

  两位姑娘早看到小葫芦上系的彩凤手帕,只是两位姑娘心里的想法不同。林丽蓉认为,可能是孙兰娟的,或者是杜冰的。杜冰认为,林丽蓉与天麟在一起,可能是林丽蓉的。因此,两位姑娘心中虽然猜疑,但都不便出声询问。

  卫天麟取下芦口,一阵浓醇酒香,顿时扑了出来。于是,先递给丽蓉,丽蓉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轻轻喝了一口,再送给杜冰,杜冰微微一笑,也喝了一口,再递给天麟。卫天麟接过小葫芦,丽蓉已将鸡撕开了。三人坐在绒毡上,愉快地进食,三匹宝马,在林边静静地吃草。

  卫天麟喝了一口酒,向着杜冰问:“冰妹,你怎会被困在荒冢里?”

  杜冰顿时想起离家的原因,粉脸不禁微微一红,说:“我离开霸王庄,一直向西追你,我知道你没有马,因此不敢追得太急,但始终听不到疤面人出现的消息。以后,我开始打听你的衣着形像,但仍没得到你的行踪,我想你可能是利用夜间施展轻功赶路,因此我才放马疾追。昨日下午,日落前渡过柞水,一路狂驰,月亮刚刚升起,便看到前面一座岗林,阴气森森,鬼火磷磷。来至岗前,沿着左转疾驰,官道两侧突然立起数名厉鬼,小青骤然受惊,斜向岗上奔去……”

  卫天麟立即笑着说:“这正好中了他们的诡计。”

  杜冰不解地问:“你们在道上没遇到鬼?”

  林丽蓉解释说:“骅骝听到小青的嘶声,疯狂直奔岗上,我们没有转弯,所以没遇到伪装的鬼。”

  杜冰听后,仍心有余悸地继续说:“小青一跑进岗上树林,周围都是厉鬼,在骤然震惊下,我立即伏在马鞍上,吓晕了,醒来一看,发觉躺在一间精室牙床上,红烛高燃,耀眼生辉。”说着,粉面微微一红,继续说:“床边坐着一个中年道姑,看来狐媚已极,竟要求我与她配成夫妻。”

  林丽蓉白了天麟一眼,嗔声问:“你是否又把三妙仙姑放了?”

  卫天麟幽默地说:“几乎又放她一条活命。”

  杜冰继续说:“三妙仙姑好坏,我当时四肢乏力,只得说,我要休息几天才可以,她立即孤媚一笑,出手点了我的穴道,再醒来,站在我面前的,便是蓉姊姊了。”

  林丽蓉也轻哼一声,笑着说:“我不是看出你已被点了穴道,恐怕你也见不到你的麟哥哥了。”说罢,噗嗤笑了。天麟、杜冰也跟着笑了。

  三人说说笑笑,吃完了干粮,天麟收起小葫芦,觉得非常幸运,丽蓉、杜冰俱都没问起彩凤手帕的来源。杜冰也将绒毡卷起,捆在青聪鞍后,将换下来的长衫也收进鞍囊内。三人飞身上马,蹿出松林,奔上官道,直向正西驰去。

  酉时不到,太阳仍在西天很高,三人便到了佛坪城。佛坪是陕西一座著名大城,城墙高大,箭楼雄伟,十数里外,便可看到巍峨的矗立影子。三人三马,蹄声嗒嗒,一入城门,顿时引起行人立足,纷纷注目。

  天麟举目一看,街道宽大,巨石铺地,行人熙攘,商店林立,招牌酒帘,琳琅满目,好不热闹。三人骑在马上,缓步前进,行人中,有不少武林人物,交头接耳,私议纷纷,无数炯炯目光,在天麟和丽蓉、杜冰的脸上闪来闪去。

  卫天麟虽也看到这些情形,但并未放在心上。经过一家酒楼,锅勺叮当,酒香外溢。林丽蓉看了一下天色,说:“弟弟,太白山距此已不足百里,明日快马,辰时可达山麓,以前我与恩师即落脚此城。”

  三人勒马,微一迟疑,立即跑过三个店伙来,笑容满面齐声恭谨地说:“公子,女侠,请楼上用膳,本店设有清静独院,上等房间,饭后请公子去选,保君满意。”三人互看一眼,同时翻身下马。三个店伙立即向前,将马接过。

  卫天麟即对拉马店伙说:“多加上好草料,明日重重有赏。”三个店伙连声应是,拉马走进酒楼右侧一座大漆门内。

  天麟三人走上酒楼,楼上几乎坐满了酒客。酒客中,老少商贾,武林英豪,猜拳行令,高谈阔论,乱成一片。天麟三人立在楼口,全楼顿时静了下来,几十道惊异目光一齐盯在天麟与两位姑娘的粉脸上。这时,立即走过两个酒保,将天麟三人引至夹有雕花竹屏的雅座里。

  卫天麟一落座,立即看到不远的一桌上,两个劲装大汉神色惶急,目闪惊光,四目望着天麟,两人正在窃窃私议。丽蓉、杜冰点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卫天麟也对酒保说了两样菜,要了一壶酒。转首再看,两个劲装大汉,正匆匆急步走下楼去。

  这时,全楼又恢复了方才的高谈阔论。酒菜尚未送来,天麟游目四座,凝神一听。蓦闻一个神秘声音,由左侧第三桌传飘来。

  “……第二步,就是对付疤面人了……”卫天麟心头猛地一震,闪目一看,见是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和一个头挽着髻的破衣老道。

  丽蓉、杜冰似乎也听到了,也向第三桌望了一眼,又回头看看天麟。落魄书生、破衣道人,似乎已发觉有人注意他们了,立即转了话题。这时,酒保已将酒菜送来,热气腾腾,摆了一桌。天麟一面饮酒,一面注意第三桌上一俗一道的言论、神情。丽蓉、杜冰也凝神注意着周围的高谈阔论。

  由于两个劲装大汉的突然离去,和落魄书生破衣道人的神秘言语,天麟、丽蓉和杜冰,都预感即将有不平凡的事情发生。因此,三人俱都提高了警觉。三人饭毕,第三桌的一俗一道,仍然未去。方才拉马的店伙,已立在梯口,正在等候天麟去选房间。
  
   

  天麟与两位姑娘,起身走出雅座,全楼高谈之声,立即减低了不少,所有目光,又扫了过来。三人走下楼梯,店伙在前面引路,来至院中,太阳已经下山,经过两排大房,直向一座独院走去。走进独院,三间上房,非常雅静,桌上俱已燃上烛光。

  天麟即对店伙说:“就这座独院吧。”

  店伙连声应是,说:“桌上已备好香茗,有事公子可再唤小的来。”

  天麟颔首说:“有事唤你,无事不要前来。”店伙连声应是,转身走了。

  丽蓉已将房间分好,天麟住上房,杜冰住西厢,自己住东厢。三人进入上房,天麟见丽蓉、杜冰落座后,即说:“姊姊可注意匆匆下楼的两个劲装大汉?”

  林丽蓉黛眉一蹙,略一沉思,说:“两个劲装大汉尚不足虑,可虑的是那个落魄书生和破衣道人的谈话。”

  杜冰插言说:“我看那两人并不像是黑道人物,恐怕是十大门派中的人。”

  卫天麟不解地问:“冰妹怎知他们是十大门派中的人物?”

  杜冰毫不犹疑地说:“我看那人面目和善,没有邪气。”

  卫天麟星目冷电一闪而逝,重哼一声,说:“哼,许多自诩正派侠士人物,实际他们多是沽名钓誉、欺世骇人之徒。”丽蓉、杜冰听得芳心一震,俱都为天麟这种忿怒言论,惊得一愣。卫天麟早已看透丽蓉、杜冰的心意,于是继续怒声说:“就从他们鬼鬼祟祟地说对付疤面人,就不是光明正大。”说着一顿:“看来咱们要在此地多留一两天,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杜冰和林丽蓉相视一眼,林丽蓉接道:“也好,咱们也正好休息一下。”然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麟弟弟,你是怎么遇到魔魔天尊的,你还没告诉我们呢?”
  
  杜冰惊异地道:“魔魔天尊?”
  
  卫天麟也正好有心将蓝天丽凤和孙兰娟等的事情告诉她们,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情。于是接着道:“我也正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我也不想瞒你们……”当下,他将自己想告诉她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杜冰和林丽蓉听的是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一言不发。卫天麟忍不住问道:“冰妹妹、蓉姐姐,你们倒是说话啊……”杜冰和林丽蓉仍旧是一言不发。
  
  卫天麟有些心慌道:“你们倒是说话啊……”
  
  杜冰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她笑着对林丽蓉道:“蓉姐姐,你看他怕成这样,有色心、没色胆……”
  
  林丽蓉也「噗哧」笑了,她转头对卫天麟道:“麟弟弟,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和冰妹妹呢?”
  
  卫天麟小心翼翼地答道:“如果你们能够谅解的话,我当然不会辜负你们,如果你们实在不能谅解的话,我也没话可说。”
  
  林丽蓉笑道:“我和冰妹妹也不是醋坛子,只要你不辜负我们,你爱娶多少是你的事。”
  
  卫天麟高兴地将二女揽入怀中道:“你们对我太好了。”
  
  二女羞涩地依偎到他怀中,此时真是「无声胜有声」,半晌之后,卫天麟将二女从怀中扶起,说道:“蓉姐姐、冰妹妹,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杜冰羞涩地道:“我们不回去。”
  
  卫天麟一愣,明白过来:“你们……”
  
  林丽蓉娇靥酡红道:“你不能厚此薄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卫天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低声对二女道:“第一次会很痛的,你们真的想……”
  
  杜冰羞涩地接道:“我们是输人不输阵,要不然到时候你身边不知又多了多少人……”
  
  卫天麟悄声道:“你们谁先来?”
  
  杜冰朝林丽蓉道:“蓉姐姐,你先来……”
  
  卫天麟不再迟疑,凑过嘴去轻吻着林丽蓉热红的脸颊,林丽蓉嘤咛一声,娇躯偎进了他的怀里,卫天麟轻抚着她的秀发和背部,林丽蓉的眼睛像迷雾般充满了一片朦胧,彷佛在期待着什么,由上俯视,是那么的美。林丽蓉的嘴唇红润润地半开着,卫天麟渐渐吻上她的红唇,轻吸着她的舌尖。卫天麟一见林丽蓉如此,胆子也就越发地大了,一只手在她的背后继续抚摸,另一只手则隔着衣服,揉着她的乳房。

  林丽蓉发出:“嗯……嗯……”的声音,卫天麟继续吻着,轻轻地把一只乳房捧出衣服外,揉着奶头,由香唇渐渐下吻,次及她的脖子,乳房,逗弄得林丽蓉一直暂抖,不停地轻哼着。

  卫天麟脱去了她的衣服,露出了尖挺的乳房,那洁白的肌肤,光滑细嫩,胸前的一对乳峰,高耸坚硬,顶上腥红的奶头像两粒草莓般地令人垂涎欲滴。卫天麟吻上了那敏感的乳头,舔着旋着,使得她不停地呻吟道:“嗯……嗯……哦哦……啊……啊……嗯……”

  林丽蓉的乳头硬了起来,胸部也不时往上挺,迎合卫天麟的吸舔,卫天麟的手再插入林丽蓉裙子里,按上了她那神密的三角地带,那一片毛茸茸的绿洲,早被淫水给沾湿了,林丽蓉的阴毛多而细软,阴唇则红的发烫。卫天麟解开林丽蓉的裙扣,再脱下她的亵裤,自己也迅速地脱掉短裤和内衣。

  望着林丽蓉洁白的玉体,结实如笋般耸立的乳房,匀称优美的曲线,平滑的小肮,娇小的阴户,红嘟嘟的阴唇,暗红色的肉缝,使卫天麟欲情大动,张嘴狠吸林丽蓉的香舌。林丽蓉也热切地回吻,卫天麟的手又忍不住地去扣那敏感的阴核,手指像小蛇般在她的小穴中游动着。

  林丽蓉不停地轻哼着,卫天麟也把卫天麟的大宝贝在林丽蓉的大腿上顶着,使她更是抖个不停,卫天麟轻轻伏上她的身体,细捏玉乳,宝贝磨擦阴核,一点点地往里送。林丽蓉这时春上眉梢,欲火高升,娇躯扭动,似拒还迎。卫天麟挺动着宝贝,抽插之间,往她穴中送进。林丽蓉痛得叫道:“啊……麟弟弟……好痛……轻……轻点……”

  卫天麟吻着她的胸乳,说道:“蓉姐姐,忍耐一下,痛是免不了的,等一下就舒服了。”

  林丽蓉痛得泪都流出来了,娇躯也在卫天麟身下直抖,神情慌乱。林丽蓉双手抱着卫天麟道:“麟弟弟,轻点,姐姐太痛了。”

  卫天麟轻吻着她道:“蓉看看,你放心吧,点点不会使你难受的,相信我。”卫天麟一番甜言蜜语,哄得她渐渐忘却痛苦。
  
  卫天麟轻轻地抽送,越来越重,林丽蓉有时皱眉,有时舒眉,身体扭动,渐渐地舒畅起来,淫欲大起,尽力迎向卫天麟的动作,口中呻吟着道:“哼……嗯……唔……好美……哼……太美了……唔……”

  卫天麟见林丽蓉林丽蓉的娇态迷人,更是猛烈地抽插着,宝贝一出一入中,带出了她的阴唇,手儿捏着乳房的力量更重了。林丽蓉的表情更娇媚了,小穴心也一张一合地咬着卫天麟的大龟头,叫道:“弟弟……你插得我……美……美死了……嗯……好弟弟……花心麻……死了……哦……姐姐……不……不行了……”

  林丽蓉渐渐进入高潮的境界,子宫壁突然收缩,吸得大龟头麻痒酥酸,浓热的阴精在她一阵颤动不已之后,直浇向龟头而来,烫得卫天麟也抖了几下。林丽蓉继续挺着小穴,呻吟着道:“嗯……嗯……大宝贝弟弟……哦……插……插我的……小穴……嗯哼……快一点……你……插……重一点……姐姐还……还要插……嗯……哦……”

  卫天麟见她第一次插穴就这么淫荡,真不愧是闷骚型的女人,有幸能干到这种浪穴,下决心给她来顿狠狠的大餐。卫天麟加紧抽动的速度,手也捻着乳尖,加重她的淫兴,林丽蓉小穴中的水又多了起来,卫天麟重重地插,狠狠地干,直操得她浪声淫哼着泄了三次,累的快要昏过去。卫天麟见她娇喘吁吁,魂游太虚,阴精直冒,穴心子乱抖,全身酸软无力,这才缓了下来。
  
   

  林丽蓉在平和下来后,温柔地吻着卫天麟,卫天麟看她实在无力再战了,想到旁边还有个杜冰等待自己开苞,便放下林丽蓉的娇躯,转移阵地。卫天麟转头一看,杜冰因卫天麟和林丽蓉共同表演的一幕活春宫,使她难受得衣衫半解,小手抚揉着她自己的乳头呢。

  卫天麟移近她身旁,抱起她热情地吸吻,杜冰闭着美目伸出娇舌任卫天麟含吮着,全身都让卫天麟摸遍了。卫天麟逗弄了她一会儿,便除去她浑身上下的衣裙,欣赏她的娇躯。只见她肌肤白嫩,奶房微微突起,阴户洁白无毛,尚未发育完全呢。
  
  杜冰实在是个美人胚子,年纪虽小,但胴体之媚,竟不逊于林丽蓉。乌黑柔软的秀发,窥人半羞的媚眼,小巧玲珑的菱唇,凝脂如玉的娇躯,可真是上天的杰作啊。在卫天麟大展挑情手段,含乳捻阴,吸吻香舌的技巧之下,直逗得她全身炙热,神情冶荡。

  卫天麟翻身跨上娇躯,分开她的双腿,大宝贝抵住那上未发毛的处女地,杜冰娇羞地道:“麟哥哥……嗯……轻点……你要慢慢来啊……不然我会受不了……嗯……”

  卫天麟低声地告诉她道:“冰妹妹,放心,我会轻轻地弄的。”稍微用力,宝贝头还是无法塞入小穴,于是再多用一些力,终于把个宝贝头塞进阴唇中。

  杜冰痛叫道:“啊……啊……哥……痛……痛呀……小穴第一次……挨插……哎唷……痛死了……”卫天麟把宝贝再塞进去一点,发觉有些阻碍,再度用力一顶,整根大宝贝干入了三分之二。

  杜冰大叫:“啊……痛死我了……哥……你好狠……小穴痛死了……啊!……”

  卫天麟一见她痛苦难忍,暂停动作,轻声问道:“冰妹妹,痛得很厉害吗?”

  杜冰点着头道:“麟哥哥,真的很痛呀。”

  卫天麟吻吻她,道:“冰妹妹,忍一忍,你看蓉姐姐刚刚不是也很痛吗?后来就舒服了。”吻住嘴,咬着她的舌尖,两手在那对小小的胸乳上不停地揉捏。
  
  渐渐地,杜冰被卫天麟爱抚的动作搞的淫水慢慢流出,扭动着娇躯。卫天麟见时机成熟,用力把最后一段的大宝贝也插了进去,只感到小穴又温又热,包得大宝贝好美好美。她又开使喊痛了,卫天麟更加狂吻那雪白的胴体,揉着小豆豆般的奶头,为她吻去眼角的泪水。过了一会儿,杜冰又骚荡起来了,卫天麟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地抽着,插着,用大龟头刮着阴道深处,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杜冰这时也不痛了,也把屁股直扭着,增加俩人的快感,一会儿,杜冰也嗲着娇声道:“哥……好舒服……哦……太……太美了……”

  卫天麟动了一会儿,停下来休息一下,杜冰圆睁着媚眼道:“麟哥哥,怎么不动了嘛?妹妹正舒服,干嘛停下来嘛?我要,哥,我要…”她可真是热情如火,骚媚淫荡,卫天麟于是又开始抽动起来。

  杜冰紧紧地抱住卫天麟,口中如梦幻般地哼道:“嗯……小穴……舒服死了……哥……我就知道……你……你爱我……嗯……妹妹好爽……哦……大宝贝的……哥哥呀……用……用力……干……啊……”

  卫天麟不停地插着,杜冰的小穴紧紧包住卫天麟的宝贝,而她已是娇喘急促,媚眼春意无限,粉颊绯红,更浪更骚地配合著卫天麟的抽插。卫天麟一下下用力操着,使得她阴精狂流,泄了三,四次,热烫的阴精刺激得卫天麟阵阵酥麻,几乎快泄了。
  
  卫天麟赶紧抽出来,又伏上林丽蓉的娇躯,猛干了她一场,再提起宝贝插入杜冰的小穴,最后才在三人混合的吟声中,噗、噗,泄进杜冰的子宫,就保持着这姿势,揉着林丽蓉林丽蓉和杜冰的乳房,枕着她们的玉臂,吻着樱唇,沉沉地睡着了。  
  
   
  
  隔日醒来,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二女都羞红了脸。卫天麟搂着二女柔声问道:“还很痛吗?”
  
  林丽蓉和杜冰点点头,杜冰娇声道:“麟哥哥,咱们在此地休息一天可好,我和蓉姐姐下面都还有些痛。”
  
  卫天麟笑道:“这是你们自讨苦吃,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林丽蓉娇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和冰妹妹都是初次,你却像头恶狼似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差点没把我和冰妹妹弄断气。”
  
  卫天麟笑着吻了二女一下,低声问道:“现在后悔了?”
  
  杜冰笑着回亲了他一下道:“虽然刚开始很痛,但是却绝对值得。”
  
  林丽蓉娇嗔道:“麟弟弟,你真偏心。”
  
  卫天麟不解地问道:“蓉姐姐,我怎么偏心啦?”
  
  林丽蓉羞涩地道:“以前我们有很多次机会,你为什么不……”下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卫天麟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没有拔得头筹,吃味了?”然后才望着二女道:“你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我的童男之身是献给了谁?”
  
  杜冰惊异地道:“不是蓝天丽凤姊姊吗?”
  
  卫天麟摇摇头道:“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之后,我才敢告诉你们,你们听好了。”当下将自己与母亲「飘风女侠」和红娘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杜冰和林丽蓉都呆住了,半晌杜冰才道:“你居然连婆婆也敢……”
  
  林丽蓉「噗哧」一声笑了:“你昨天还说他有色心、没色胆,我看呀,他是既有色心,又有色胆,而且胆子还不小。”
  
  卫天麟望着二女道:“这事可不能泄漏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杜冰和林丽蓉点点头,她们也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的严重后果。
  
  杜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曾听父亲偶尔谈起昔年「武林四美」与你父亲和你师傅之间的情爱纠缠,你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卫天麟叹了口气道:“她们四人都是命运多桀,老天对她们都不公平啊。”当下将自己所知道的,讲给二女听。
  
  二女听完,都唏嘘不已,杜冰甚至都快流泪了:“麟哥哥,婆婆她们真是太苦了。”
  
  林丽蓉也点头道:“自古红颜薄命,本来都是双星伴月的完美结局,最后却落得个天人永隔、姊妹成仇,造化弄人啊。”
  
  杜冰突然抬起头道:“麟哥哥,只有你能改变她们悲惨的命运,带给她们快乐。”
  
  林丽蓉也附和道:“不错,你既是「腾龙剑客」的爱子,又是「魔扇儒侠」的弟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卫天麟浑身一震,讶然道:“你们的意思是?”
  
  杜冰接道:“你既然能跟婆婆那样,当然也能对其余三人那样,只有你能让她们重新走到一起,能让她们的后半生能快乐起来。”
  
  卫天麟迟疑地道:“可是这里面可是困难重重。”
  
  林丽蓉也接着道:“当然不会太容易,但是婆婆也许能发挥重要作用,逐个击破,应该还是大有可为的。”
  
  卫天麟点点头道:“只要你们不吃醋,我当然愿意。”
  
  杜冰笑着道:“你放心,没有人会这么小心眼的。”
  
  卫天麟点点头道:“这事见着我娘再说吧,看她的意思如何?”顿了一顿,对二女道:“你们身子不便,今日咱们就在客栈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再赶路如何?”杜冰和林丽蓉看个郎体贴,自然不会有异议,三人就呆在客栈,卫天麟有姐妹花伴着,自然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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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武当三剑
 
  夜幕降临,卫天麟正与二女用完餐,在闲聊之际,蓦地,一道矫健人影,由院门闪电进入院中。卫天麟立即喝问道:“什么人?”

  院中立即传来一个苍老的激动声音,问:“发话之人,可是卫小侠?”

  天麟、丽蓉、杜冰三人心头同时一震,卫天麟忙道:“何方朋友,请进来。”话声甫落,人影一闪,室内已多了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灰黯的灰衣老人。

  天麟、丽蓉、杜冰见是一位老人,立即由椅上站起来。卫天麟急声问:“前辈怎认得在下?”衣老人轻叹一声,眼闪泪光,由怀内掏出一封信来。

  天麟接过,打开一看,星目射电,俊面变色,浑身不断直抖。突然,卫天麟将信猛力丢向两位姑娘面前,恨声说:“你们看,这就是正派侠士们的另一卑鄙杰作。”说罢,不禁仰面发出一阵怒极的哈哈大笑,声震屋瓦,遐迩可闻。 

  卫天麟这阵怒极而发的哈哈狂笑,只震得梁上积尘飘落,桌上烛光曳摇。灰衣老人惊得全身一战,骤觉胸间气血有些翻腾。杜冰探恐惊动店中客人,立即伸手握住天麟的双臂,轻轻摇动着低声说:“安静些,有事与蓉姊姊商量,何必发怒。”这时,丽蓉已将天麟丢在地上的信,捡起来看了一遍。

  卫天麟倏敛狂笑,向着灰衣老人怒声说:“回禀你家舵主,务必抱病前去,在下今夜三更以前,准时到达求凤坡。”灰衣老人俯首躬身,连声应是,转身就要离去。

  蓦闻林丽蓉娇声轻喝说:“请回来。”

  灰衣老人转身望了丽蓉一眼,恭声说:“姑娘,有何吩咐?”

  林丽蓉指着手中的信说:“这封信,可是常舵主亲笔写的吗?”灰衣老人恭谨地应了声是。

  林丽蓉又低头看看信纸,杜冰松开天麟两臂,杏目也向着丽蓉手中的信纸看去。她看到信纸上写着:“蓝凤帮,陕西分舵主,风云手常大东,拜上总督察卫。”
  
  林丽蓉抬头又望着灰衣老人,不解地问:“你们怎知这些人是各派选出的高手?”

  灰衣老人说:“因为这些人中,有武当三剑在内。”

  卫天麟怒哼一声,忿然说:“上次已饶过他们一命,今夜决不再放过这三个老道。”

  林丽蓉以柔和的目光,望了天麟一眼,转首继续问:“求凤坡在什么地方?”

  灰衣老人说:“出南关十八里,官道以左一片广大坡林,即是求凤坡,深入四里,即可看到坡神庙。”

  杜冰立在丽蓉身后,将丽蓉手中的信看完,黛眉一蹙,插言问:“各派偷袭你们大荆山总坛,重伤黑蓝两位坛主,戮杀明桩暗卡数十人,这些消息,你们由何处得来?”

  灰衣老人望着杜冰,说:“总坛有人来报的信,要我们留意卫小侠的行踪。”

  林丽蓉问:“现在黑旗坛主是谁?”

  灰衣老人略一沉思说:“据说是位姓宋的姑娘。”

  卫天麟知是宋芙苓,心头不禁猛地一震,竭力忍着内心的暴怒,问:“两位坛主伤势如何?”

  灰衣老人黯然说:“听说都有生命危险。”卫天麟星目冷电一闪,心中杀机更炽。

  林丽蓉见天麟没有再说什么,于是继续问:“你们川北通江分舵,也是这些人挑的吗?”

  灰衣老人目闪泪光说:“是的,通江分舵主,是我的一位世侄,他和三位香主,俱被对方十数人围攻至死。”

  卫天麟冷哼一声,忿然说:“这正是所谓正派人物的武功绝学。”

  杜冰插言问:“你们舵主今夜三更敢不敢去求凤坡?”

  灰衣老人虎目一亮,豪气顿生,朗然说:“我家舵主卧病两月,近数日始见好转,一位香主,赴总坛报警,中途被人挖去双目而死,其余两位香主,自知力薄,难敌对方十数高手,因此焦急万分,不知如何应付,但我家舵主却宁愿被他们乱剑分尸,也不愿有辱帮誉。”

  林丽蓉不解地问:“你们怎地认识卫小侠?”

  灰衣老人说:“总坛曾来通报说,大荆山总坛三堂五坛及所有香主大头目,公推卫小侠为本帮总督察。”说着,看了看天麟的长衫和挂在肩井上的描金折扇,又说:“通报上并注明卫小侠年约二十岁,身穿锦缎绣满折扇的长衫,手持描金折扇,骑火红大马,金鞍银蹬,持帮主翡翠蛟筋马鞭,因此卫小侠被舵中眼线弟兄认出,回报舵主,舵主怕惹起对方注意,是以未能亲自前来。”

  杜冰听后,顿时想起昨天进城时,街上不少武林人物,望着天麟窃窃私议的事,于是立即说:“如果你们全帮弟兄,俱知卫小侠的衣着相貌,我想对方也早就知道了。”

  林丽蓉也想到街上所见情形,她断定自己与天麟杜冰三人的行动,已被各派人物跟踪,但她并未放在心上。于是,对灰衣老人和声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灰衣老人恭声应是,转身走出室外。

  天麟、丽蓉,杜冰三人望着老人的背影在院门消失后,才分别坐在椅上。林丽蓉慨然说,“久闻各大门派,貌合心离,相互不睦,但对消灭新起派别帮会,和加害江湖崛起人物,却俱都不遗余力……”  

  杜冰未待丽蓉说完,接着说:“看来各大门派,已开始向蓝凤帮的各省分舵下手了。”说着,看了天麟一眼,降低声音说:“消灭了蓝凤帮,第二步就是酒楼上破衣道人说的,再合力对付疤面人了。”

  卫天麟冷冷一笑,星目电射,神色异常忿怒,正待说什么。突然,一声苍老的凄厉惨叫,惊得三人脱口疾呼:“不好……”呼声中,亮影一闪,烛光轻摇,室内已没有了天麟的影子。

  丽蓉伸手一拉发愣的杜冰,急说:“我们快去……”去字出口,两人已掠至室外,疾向前院驰去。

  天黑不久,月亮未升,两人借着各排房内灯光射不到的暗影,几个飘身,已至前院。这时,已有不少住店客人,纷纷由房内跑了出来,团团围在院中。丽蓉、杜冰疾步匆匆,四目惶急地在人群中寻视一周,但并未看到天麟的影子。

  两位姑娘万分焦急,推开人群,挤进一看,顿时凤目射电,娇躯颤抖,银牙咬得紧紧的。只见送信的灰衣老人,后脑已被掌力击碎,苍白皓首,血浆淋漓,已横卧在地上血泊中。灰衣老人侧身而卧,虎目圆睁,表情愤怒,看来令人惨不忍睹。

  这时,院中已围满了近百客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丽蓉、杜冰在众目炯炯之下,不便有所表示,加之天麟不知去向,不敢伫停,正待转身离去。突然,店后暴起一声厉喝:“恶人偿命来……”丽蓉、杜冰芳心同时猛地一震,这正是天麟的声音。

  院中近百客人,顿时停止议论,纷纷疾转目光,望着喝声传来的方向,全院静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就在这时,店后又一连响起两声悠长惨叫,凄厉尖锐,入耳惊心。院中近百客人,俱都面色一变,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冷战,有的疾步走回房去,有的纷纷奔向后店。

  丽蓉、杜冰细看这些奔向后店的人,多是武林人物,于是,夹在众人之中,也向后店奔去。经过数排房屋,绕过两座独院,是一条直通后店马厩的通道。蓦地,跑在前面的人,突然停止脚步,同时发出一阵不安的骚动。丽蓉、杜冰举目看去,见前面血泊中,横卧着两具尸体。

  人群中,突然走出四个神色惶急的劲装大汉,急步走至两具尸体前,蹲下身去,用手一翻。丽蓉、杜冰四目精光一闪,娇躯不禁一颤。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竟是昨天在酒楼上看到的落魄书生和破衣老道。杜冰叹道:“没想到击毙灰衣老人的竟会是这两个伪善小人。”

  林丽蓉也轻声一叹,低声说:“这两人的心肠,也够得上狠毒了。”四个劲装大汉,缓缓立起身来,八道冷冷的目光,一扫全场,最后,一齐怨毒地瞪着杜冰、丽蓉。

  丽蓉、杜冰,觉得这四个大汉有些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继而一想,正是酒楼门前,望着天麟窃窃私议的几人。这时,已有十数武林人物,向店后马厩走去。丽蓉、杜冰绕过两具尸体,和目光炯炯的四个劲装大汉,也向后店走去,神色焦急,不知天麟是否已经回去。

  四个劲装大汉相互一递眼色,紧紧跟在两位姑娘之后。丽蓉、杜冰来至通道尽头,同时举目,见后院马棚极大,棚上挂着十数盏马灯,一列长马槽上,栓着十数匹健马。骅骝、黄骠和青聪单独远远地被拴在马槽的尽头。

  三马见前店突然涌来不少人,俱都昂首竖耳,目射精光。骅骝、黄骠和青聪似乎已看到夹在人群中的丽蓉和杜冰,三马立即发出一声高昂长嘶,声震耳鼓,直上夜空。进入后院的人,俱都心头一震,同时转首,望着三马,无不露出贪婪的目光。槽上十数健马,只惊得竖耳停食,低嘶连声,目光一齐惊惧地望着骅骝。

  丽蓉知道天麟不在后店,如果来此,骅骝看到必发嘶声,因此,对杜冰,说:“我们回去吧。”说罢转身,见四个劲装大汉正横阻在身后。

  林丽蓉芳心不禁勃然大怒,凤目一瞪,冷电暴射。四个大汉一见,同时打了一个冷战。就在这时,一声苍劲怒喝:“你四人还不滚开。”

  丽蓉、杜冰循声望去,见两丈以外,人群中卓然立着一个须发灰白,身穿麻布长衫的老人,正虎目圆睁,怒视着四个阻路大汉。四个大汉一见老人,俱都面带肃容,急步走开。丽蓉、杜冰携手并肩,向着通道中走去,通道中的两具尸体,已被人悄悄地移走了。

  麻布老人神色凝重,目光炯炯,两眼一直盯着丽蓉背后晶莹碧绿的剑柄,其余人众,也俱都注视着两位姑娘的背影。丽蓉、杜冰穿过几排房屋,走回独院,见上房烛光轻摇,寂静异常,知天麟还没回来。两人走进上房,坐立不安,心绪不宁。
  
  杜冰焦急地问:“蓉姊姊,你看麟哥哥会出意外吗?”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我想不会,说不定又去追赶另一个人。”

  杜冰琼鼻一哼,怒声说:“想不到这些自诩正派人物,竟对一个白发苍苍,前来送信的老人,居然能狠下心肠,暗下毒手。”

  林丽蓉黛眉一蹙,说:“各派历史悠久,门徒众多,其中难免有不肖之徒,即是身为一派掌门宗师,心地阴险机诈,行事有欠光明的人,仍不在少数。”

  杜冰突然急声说:“麟哥哥一定是找常大东去了。”

  林丽蓉摇摇头说:“他不会去,因为常大东这时不一定就在分舵。”

  杜冰不但关心天麟的安危,也关心风云手常大东,今夜三更是否抱病前去求凤坡赴约。于是,心中不安地问:“姊姊,你认为陕西分舵主常大东,今夜会去吗?”

  林丽蓉毫不犹疑地说:“一定会去,根据送信老人的口气,风云手是一个宁折不屈的硬汉。”

  两人一阵沉默,在心情极度不安下,等着天麟回来。但她们失望了,直到二更,仍没看到天麟的影子。杜冰有些慌了,于是万分焦急地说:“蓉姊姊,麟哥哥恐怕已去了求凤坡吧?”

  林丽蓉表面沉静,实际上芳心早已忧急如焚,于是点点头说:“恐怕是去了。”

  杜冰急声说:“那我们也赶快去吧。”于是,两人各自紧了紧宝剑衣着,扬腕震熄了桌上烛光,掩上房门,掠身纵至院中,腾空飞上屋面。仰面一看,天空漆黑,夜风疾劲,乌云滚滚,竟是一个暴风雨将临的阴天。看看店中,只有一两栋房屋窗上,仍亮着灯光。
  
     

  丽蓉、杜冰同时翠袖一拂,身形宛如两缕轻烟,直向正南飞去。这时,街上冷冷清清,但小巷间,尚有几个卖夜食的小贩走动。电掣飞行中的林丽蓉突然对身侧的杜冰机警地说:“身后已有人跟着我们。”

  杜冰听得芳心一震,回头一看,数栋房脊之后,果有数条人影鹿行鹤伏,急闪快避,向着两人追来。只见追来的数条人影,在如此漆黑的夜色下,目光炯炯,宛如无数闪烁的寒星,看来几人俱是内功极为深厚的武林高手。这时,追来的数条人影,似乎已发觉杜冰已在回头看他们,俱都极快地伏在一座屋脊之后。

  杜冰立即对丽蓉焦急地问:“姊姊,怎么办?”

  林丽蓉谈淡地说:“不要管他们。”说着一顿,又问:“冰妹,你脚下是否还可以快些?”

  杜冰点点头说:“还可以再加二成。”说罢,两人身形骤然加快。

  这时,距南关城墙,已不足半里了,城上静悄悄的,并无官兵把守,仅关上箭楼上,挂着十数盏斗大红灯。林丽蓉低声问:“他们追来了没有?”

  杜冰回头一看,芳心大惊,急说:“追来了。”

  林丽蓉又问:“几人?”

  杜冰在心里一数,又说:“现在只有四人了,其余几人似乎轻功较差,自知追不上,都停止了。”林丽蓉没有再问,继续向前疾驰。杜冰见丽蓉没有回应,立即焦急地问:“姊姊,快想个办法摆脱他们才好。”说话之间,两人已由民房上,飞身登上城墙。

  佛坪城墙,宽约三丈,箭垛高约八尺,箭楼雄伟巍峨地矗立在夜空里,十数盏斗大红灯,随着疾劲夜风,摇晃不停。杜冰飞上城头,转首一看,只见身后四人身形速度,骤然加快,竟明日张胆地紧紧追来。再一回头,见丽蓉竟沿着城墙,直向高耸的箭搂奔去。

  杜冰大吃一惊,忍不住焦急地低声说:“姊姊,箭楼去不得,里面有官兵驻守。”

  林丽蓉依然向着箭楼疾驰,不答低问:“他们追来了吗?”

  杜冰回头一看,心头猛地一跳,急说:“是的,已经很近了。”

  杜冰说话之间,两人距离箭楼已不足十丈了。突然,林丽蓉双袖—抖,身形倏然停止。杜冰未虑有此,待等发觉,身形已超前两丈。于是,急刹冲势,立顿身形,转身一看,追来的四人,距离更近了。只见林丽蓉卓然而立,厉声娇叱:“鼠辈找死,竟敢跟踪姑娘。”话声甫落,皓腕疾扬,同时发出两声极轻微的弹指声音。

  就在轻微弹指声响的同时,扑通两响,闷哼两声,追来四人,立有两人栽倒城上。蓦地,杜冰身后锣声大响,更梆连声,一阵高声呐喊,箭楼内蜂涌般蹿出二十几个官兵,各持长矛,飞奔而来。林丽蓉见一切顺利,即对杜冰轻喝一声,说:“快走。”说着,飞身纵上箭垛,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杜冰一定神,紧跟纵上箭垛,低头一看,丽蓉已立在城下河边,正焦急地向她连连招手。杜冰回头再看,只见追来的其他两人,神情焦急,动作慌张,抱起栽倒城头的两人,扛在肩上,向着城内,鼠窜驰去。这时,二十几个官兵,手持长矛,直向杜冰扑来。

  杜冰觉得很有趣,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继而,身形一闪,直向城下泻去。双脚刚刚落地,丽蓉立即轻喝一声,说:“快过河。”河字方落,两人身形腾空而起,双袖一拂,三丈多宽的护城河,轻而易举地飞身渡过。

  城上突然光明大放,灯笼火把,骤然增加,人头攒动,喊声震天。丽蓉、杜冰知城下歇班官兵已赶上城来,两位姑娘看也不看,身形动处,早在数丈以外,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黑暗中。两人奔上官道,尽展轻功,直向正南驰去。田野一片黑暗,远近景物难辨,夜风较城内犹疾,如墨天空,宛如压在头顶上,令人心胸烦闷难忍。

  杜冰想起方才城头一幕,忍不住轻轻一笑,说:“蓉姊姊,你摆脱他们的方法,真是妙极了。”

  林丽蓉黯然说:“这些人确是外表和善,内心险诈之徒,他们早在店外暗中潜伏,准备追至城外,再向我们两人下手。”说着一顿,又说:“我想天麟事先出城,必是早已想到他们会有此着。”

  杜冰立即不解地问:“麟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还怕他们跟踪?”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我只是这样想,是否这样,我就不知了。”

  杜冰忽然想起被击倒的两人,于是问:“姊姊,方才被你弹指击倒的两人,还有救吗?”

  林丽蓉微微一笑,说:“睡半个时辰就醒了,我这样做的目的,旨在杀杀他们的傲气,再不要目中无人,嚣张自负。”两人谈话之间,已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密林,横卧在官道前面,左右宽广,一望无垠。

  杜冰一指官道左右一带密林,说:“姊姊,送信老人说这一带都是求凤坡。”

  林丽蓉点点头说:“我们先到坡神庙去看看。”说着,两人纵下官道,向着左前方密林驰去。

  求凤坡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地域极广,凸处,多是密林,凹处,多生绿草。丽蓉、杜冰两人进入密林,地势渐高,夜色愈显黑暗,林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穿出密林,即是一片方圆约里许的绿草洼地。两人一阵狂驰,瞬间已越过数个高地,刚至一座密林边沿。

  蓦地,一阵快速的衣袂破风声,由地面密林中飘来。丽蓉、杜冰心头同时一震,立即停止前进身形。因为,两人俱都听出,来人不止一个,且个个内功造诣极高,显然俱都不是庸手。两人隐身树后,循声望去,只见由北面密林中,势如飘风般,一连飞出十道人影,横越绿草洼地,直向正南驰去。

  当先三个灰袍老道,黑须及胸,背插一式长剑。丽蓉心想,这可能就是灰衣老人说的武当三剑了。武当三剑身后,是三个俗装老人。杜冰看了娇躯一战,三个老人中,居然有马厩看到的须发灰白,身穿麻布长衫的老人在内。

  其余两个老人,皓首似雪,苍髯如银,一个身穿月白长衫,背插单刀,一个身着黄色短衫,手持铁拐,两人俱是浓眉环眼,一脸杀气。三个老人眉光炯炯,髯髯飘舞,紧跟武当三剑之后,向前电掣飞驰。最后四人,两僧,两俗,看来年龄俱未超过四十岁。

  两个僧人,燕额虎目,方口高鼻,俱都体胖如牛,每人手中握着一柄极重的日月铲,看来好不凶猛。其余两人,一穿黄衫,短髭麻面,一穿劲装,马脸无须,两人俱都未带兵刃。这十个武林高手,迎着强劲夜风,越过绿草洼地,直向正南疾驰。

  杜冰焦急地低声说:“姊姊,我们走错了,坡神庙恐怕还在南边。”

  林丽蓉两眼依然望着已飞至洼地中间的十道人影,轻声说:“我们跟在他们身后,不怕找不到坡神庙。”

  林丽蓉的话声刚落,倏然,一声凄厉刺耳的悠长怪啸,由正北方,划破夜空,逆风飘来。在如此漆黑的夜里,荒野密林中,骤然听到这声如鬼哭、似狼啤的怪啸,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胆战惊心。怪啸,沙哑悲壮,声音激昂,充满了忿怒。虽然,夜风强劲,啸声远在数里以外,但怪啸真气充沛,音质浑厚,竟能逆风飘至求凤坡的密林上空。

  绿草洼地中的十个武林高手,倏然顿住身形,俱都目露惊光,转身望着啸声飘来的方向。丽蓉、杜冰两人一听啸声,不禁娇躯一战,同时脱口低呼:“他才来。”好快,两位姑娘的「来」字刚刚出口,怪啸已至北面密林的边沿。

  洼地中的十个武林高手,目光一直盯着北方的漆黑夜空,林丽蓉虽看不见十人的面部表情,但他们内心的惊异,可想而知。丽蓉、杜冰两人集中目力,向着北方密林的上端望去,由于夜色漆黑,只闻啸声刺耳,却看不见对方人影。但是迎着逆风飞来的衣袂破风声,却愈来听得愈真切了。

  突然,两个精光四射的小灯,由北面密林的远处边沿,势如流星般翻了上来。任何人看得出,那是两个暴射冷电的眼睛。怪啸,嘎然停止了。啸声,仍飘荡在夜空。渐渐,一个宽大黑影,宛如一团乌云,越过密林顶端,挟着噗噗破风之声,势如电掣般,向着绿草洼地飞来。

  散立在洼地中的十个武林高手,俱都静静地望着迎面飞来的宽大黑影。宽大黑影掠过密林,直向十个高手身前飞去。突然,武当三剑同时激动地大喝一声问:“来人可是疤面人吗?”

  宽大黑影,闻声立顿身形,电目一扫全场,仰面纵声一阵哈哈狂笑.说:“不错,在下正是你们第二步就要合力翦除的疤面人。”十个武林高手,俱都全身一颤,面色同时一变,彼此互望一眼,似乎在说:这种高等机密,疤面人怎会知道?

  武当三剑,深知疤面人厉害,但自信今夜十人,俱是武林有名的高手,如能合力拼死一博,或许能将疤面人除去。因此,惊惧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不少。其余七人,平素俱都自恃武功不凡,虽被疤面人的怪啸先声夺人,但看了武当三剑平静神色,又都惧意全消。

  疤面人一看十人惊异神色,不由冷冷一笑,不屑地问:“怎样?我揭穿你们的阴谋,觉得奇怪吗?”黄衣持拐老人,虎目一瞪,怒哼一声,一横手中铁拐,正待发话。

  蓦闻武当第一剑说:“丁老前辈,时间不多,这件事,留待以后再说罢。”说着,望了疤面人一眼,当先向前奔去。其余九人,俱都想起坡神庙之约,于是相继纵身紧跟。

  疤面人仰面一声厉笑,暴喝一声说:“站住……”这声暴喝,宛如平地焦雷,刚刚纵身起步的十个高手,又俱都纷纷刹住冲势。

  武当三剑,三个老人、两僧两俗,十人俱都倏然转身,怒目望着疤面人。武当第一剑色厉内荏地怒声问:“疤面人你要怎样?”

  疤面人仰面纵声一笑,剑眉一竖,厉声说:“我要先剪除你们。”武当三剑一听,俱都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疤面人衣袖微拂,逼进八尺,星目冷电一扫几人,厉声问:“哪个不服,不妨先过来送死。”

  黄衣老人,一声暴喝,说:“好,老夫七拐夺命,早已有心试试你这丑鬼到底有何惊人的本领。”说话之间,纵身而出,一抡手中铁拐,呼的一声,直向疤面人拦腰扫去。

  武当三剑大吃一惊,同时脱口急呼:“丁老前辈不可……”急呼声中,同时翻腕,锵一阵龙吟,寒光闪处,武当三剑手中,俱都多了一柄精钢长剑。

  疤面人哈哈一笑,暴退一丈,说:“听你这七拐夺命的万儿,定是一个心黑手辣的人物。”七拐夺命一拐扫空,接着,一挥铁拐,再次前扑,一式「泰山压顶」,直向疤面人当头砸下。疤面人身形一闪,又横飘八尺。
  
  七拐夺命立顿身形,虎目一瞪,厉声喝问:“疤面人,你为何不敢接招?”

  疤面人不屑地望了横剑而立的武当三剑一眼,又对黄衣老人七拐夺命,说:“你一人决不是我的敌手,你最好与武当三个老道一齐上。”

  七拐夺命纵横甘、陕、川、宁数十年,一生鲜逢敌手,怎能听进疤面人这等轻蔑言语,只气得浑身直抖。于是,厉喝一声,说:“好狂妄的鼠辈,老夫在七拐之内,定要你的狗命……”厉喝声中,飞舞手中铁拐,幻起漫天拐影,挟着呼呼劲风,直向疤面人罩来,声势凌厉,威猛至极。

  疤面人见七拐夺命呼他鼠辈,不禁勃然大怒,顿生杀机,身形电闪,已至七拐夺命身后。继而,暴喝一声,右掌闪电劈出,一招「后山打虎」,直击七拐夺命的后胸。一声凄厉惨叫,一道横飞人影,直向三丈以外飞去。叭,七拐夺命的身体着实跌在三丈以外的绿草中,滚了两滚,一口鲜血也没吐出,登时死去。

  他们万没想到,威镇甘陕一带二三十年的七拐夺命丁进山,一柄铁拐不知毁过多少武林高手,今夜竟然在疤面人掌下,一个照面毙命。一声苍劲暴喝,一道如银匹练,挟着一阵冷风,已至疤面人身后。疤面人骤吃一惊,冷哼了一声,疾演「脱枷解锁」,身形一个踉跄,已躲过背后劈来的一刀。

  接着,身形一旋,一式「赤手缚龙」,左手疾出如电,已将对方右腕扣住。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满面杀气的持刀老人。于是,怒哼一声,目射冷电,暴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持刀老人强忍脉门剧痛,面目愈显狰狞,也厉声说:“点苍派三刀追魂郑涤仁。”

  疤面人仰面一声厉笑说:“一个七拐夺命,一个三刀追魂,看来都是杀人的暴徒……”疤面人的话尚未落。突然,数声厉叱,人影疾动,武当三剑同时飞舞长剑幻起如林剑影,向着疤面人飞扑过来。

  疤面人一见,暴怒如狂,右掌猛击三刀追魂的前胸。同时,厉喝一声:“去罢……”一道横飞人影,直向扑来的武当三剑飞去。

  武当三剑未虑有此,只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惊叫,纷纷沉剑暴退。哇。横飞中的三刀追魂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一声暴喝,人影闪动,麻衣长衫老人已将三刀追魂的身体接住。两个光头和尚趁着混乱之际,同时一声虎吼:“好狂妄的妖孽,让佛爷俩超渡你。”说话之间,两僧各舞手中日月铲,幻起两团光幕,分由左右,向着疤面人夹攻扑来。

  疤面人听两个和尚呼他妖孽,忍不住一阵怒极狂笑,身形如电,一旋一转,已进入两团光幕中。继而一声厉喝,掌出如电,疾拍两个和尚的秃头。叭。一声惨叫,血浆四射,盖骨横飞,一个和尚,撒手丢铲,翻身栽倒。紧接着,叭。又是一声刺耳惨叫,光幕倏敛,人影骤失,两个和尚相继倒在血泊中。

  疤面人神情如狂,连出两掌,击毙两个光头和尚,身形尚未立稳。无数寒星挟着数道蓝光,带起丝丝风声,势如电射般,已奔至胸前和面门。由于距离过近,闪躲已是不及,一声暴喝,身体全仰,闪电向后倒去。紧接着,无数寒星带起一阵冷风,掠面飞过。

  疤面人双袖一抖,疾伸两臂,举手抄住两点寒星,身形一旋,背擦地面,一挺腰身,倏然立起身来。就在这时,漫天剑光由空罩下,两道狂飙,疾卷而至。疤面人一声厉喝,衣袖微拂,身形如电,暴退三丈。暴退中,闪目一看,武当三剑,身形腾空,剑化漫天花雨,两个中年大汉,圈臂蹲身,四掌同时推出。

  疤面人衣袖疾抖,立顿身形,双手一扬。两线白光,直奔两个中年大汉的前胸,去势如电,一闪而逝。两个中年大汉同时发出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惨叫,双手抚胸,身形摇晃,扑通两声,翻身栽倒就地。武当三剑,飘落地上,面色苍白,冷汗直流,俱都两眼望着三丈以外的疤面人,进退维谷,横剑而立,自知今夜,要想括命,势比登天还难。

  人影闪处,灰发麻衫老人,由三刀追魂的尸旁,又掠身纵至两个中年大汉卧身之处。麻衫老人神色愤怒,目射精光,蹲身一看,不觉缓缓摇了摇头。疤面人剑眉飞挑,星目射电,两眼注定武当三剑,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嘿嘿冷笑。冷笑声中,缓缓向前逼去。

   

  武当三剑杀人无数,这时想到即将被人来杀,立有翻天覆地之感,看到疤面人缓缓逼来,不由吓得心胆俱裂,冷汗如雨。疤面人两眼注视着武当三剑,脑海里想着大荆山被杀的近百帮众和身受重伤的宋芙苓,以及淳厚憨实的开天斧贺熊。

  疤面人,嘴哂冷笑,面现杀机,缓缓前进中,右手一按腰间,顺势一抖。顿时,光华大盛,耀眼生辉,周围数丈草地上,立被罩上一片如银光华,武林宝刃腾龙剑已握在疤面人的手里。武当三剑面色如土,六道惊惧目光,一直盯在疤面人手中的薄剑上。

  麻衫灰发老人,神情激动,一脸不屑地望着武当三剑,显得极为气忿,目光中似乎在问:你们三人数日前,在通江联手杀人的威风,如今何在?这时,疤面人剑眉紧蹙,星目半睁,慑人冷电,闪烁不停,一张薄嘴,已成了一个下弯的弧形。手中薄剑,前斜下垂,缓缓前进中,颤颤巍巍,耀眼生辉。

  突然,武当三剑同时暴喝一声,三人闪电散开,已将疤面人围在核心。疤面人立即停住脚步,星目冷电一扫三人,倏然发出一声震撼夜空的哈哈狂笑。武当第一剑面目狰狞,长须颤抖,一横手中长剑,厉声说:“疤面人,你休要卖狂,今夜三位道爷,叫你在三才阵中粉身碎骨而死。”疤面人充耳不闻,依然狂笑不停。

  武当第三剑汗下如雨,面无人色,长剑一指疤面人,也厉声说:“疤面人,你死在眼前,尚狂妄如此,今夜三位道爷与你拚了。”说罢,剑诀一领,三柄精钢长剑,同时缓级举起,剑尖一齐指向中心的疤面人。

  疤面人倏敛狂笑,默运真力,光芒暴涨,剑身笔直,于是,星目一扫武当三剑,断然说:“为了一瞻武当绝学三才阵,在下也只好让你们三人多活片刻了。”说罢,右手薄剑轻轻一挥,剑化一道耀眼光弧,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剑啸。

  武当三剑同时一声暴喝,手中长剑,各自舞出三个极大光圈,寒星万点,顿将三人身形遮住。疤面人屹立中央,手持薄剑,静以待变。武当三剑,舞剑游走,九个极大光圈,倏变无数剑花,三人忽进忽退,时左时右,配合无间,丝毫不紊。疤面人一声大喝,挺剑欺身,剑尖直点武当第二剑的剑花中心。

  突然,武当三剑同时一声轻叱,剑势倏变——只见漫天寒星,万千银花,剑势骤形凌厉。疤面人心头一震,疾舞手中薄剑,幻起一片光海,立演幻影迷踪,身形闪电游走,星目闪烁,乘隙出阵。顿时,剑气弥空,光华烛天,啸声尖锐刺耳,风声呼呼慑人。整个草地上,剑光闪闪,冷气森森,寒星飞洒,触目惊心。

  武当三剑掌剑齐出,剑落如骤雨,掌风似狂飙。疤面人薄剑闪电翻飞,身形飘忽游走,默察阵势,伺机出手。立在三丈以外的麻衫老人,只觉得跟花缭乱,光华刺目,连连缓步后退。隐身密林边沿的丽蓉、杜冰只看得目闪精光,花容色变,手心中已渗出了细细汗水。

  倏然一声凄厉惊心的哈哈狂笑,自如山剑影中传出。接着,是疤面人的厉声大喝:“武当绝学,不过尔尔,在下已领教过了。”了字方自出口,无数剑光骤然消失,立变一道寒光,直刺武当第一剑的面门。

  一点剑光,眼看奔至武当第一剑的面门。蓦地,疤面人身形一旋,剑势倏变,腾龙剑幻起一道匹练光弧,由前至后,闪电横扫武当第三剑的膝间。沙,匹练过处,半截道袍,应声飞起。武当第三剑惊嗥—声,魂飞天外,顿忘方才阵势,身形疾向后退。

  疤面人剑眉一竖,一声震耳暴喝,身剑合一,挺剑疾吐,一招「毒龙出洞」,宛如电光一闪,薄剑已刺入武当第三剑的前胸。一声凄厉惨叫,武当第三剑撒手丢剑,两手抚胸,鲜血由十个指缝间,势如喷泉涌出。疤面人身形踉跄,挥剑反身,定睛一看。

  武当其余两剑,早已逃至数丈以外。 于是,纵声一笑,星目电射,厉喝一声:“杀人妖道,留下命来……”喝声未毕,身形如烟,闪电追去。

  立在五丈以外的麻衫灰发老人,突然一声大喝:“疤面人站住,让老夫单独会你。”喝声中,身形闪动,疾由斜横里扑来。

  疤面人冷眼一瞟,怒哼一声,厉声说:“那是你自己找死。”死字甫落,左袖倏然挥出一股极猛的柔和潜力,直向扑来的麻衫老人卷去。

  麻衫老人虎目一瞪,厉声说:“老夫死而无怨,定要单独斗斗你……”你字刚至唇边,一股绝大潜力,已袭至身前。

  麻衫老人一声闷哼,身形踉跄,蹬蹬连声,一连后退数个大步,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疤面人看也不看,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身在空中,一挺腰身,腾龙薄剑,疾演「天降寒龙」。一道宽约八尺的刺目电光,挟着慑人心神的风雷啸声,划过漆黑夜空,直向飞逃的武当两剑射去。

  武当两剑回头一看,早吓得面色如土,汗下如雨,神色惶急,两腿发软,张口发出两声尖锐似鬼嚎的惨叫。划空电光过处,鲜血喷射如注,两颗人头,疾射半空。那道八尺银练,恍如经天长虹,丝毫未停,直向正南方一座丘陵密林中落去。

  顿时,光华骤失,声息毫无,四野立即恢复一片黑暗,疤面人再没有回来。十个武林高手,仅麻衫老人一人得留活命,这真是一件奇迹。麻衫老人痴呆地坐在草地上,一双虎目,仍惊惧地望着南方剑光消失的密林上空,不言也不动。

  隐身密林边沿的杜冰似自语又似对林丽蓉说:“他总算还有眼睛,分清善恶,留下麻衫老人一条命。”

  林丽蓉一双凤目,注视着正南漆黑的夜空,神色凝重地说:“冰妹,我们也去坡神庙吧。”说着,又望了一眼绿草洼地中的麻衫老人,纵身向前驰去。

  就在这时,风声飒然,人影闪动,六道人影,突由正北密林中,急急窜了出来。丽蓉、杜冰心头—震,同时刹住身形,转首一看,只见六道人影,竟是三个花甲老道,和三个灰衣老僧。三个老道,花白长须,俱穿紫缎道袍,身背一式长剑,剑鞘分红、蓝、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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