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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瞒天过海 (六)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宏伟的城池,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东豫城城主府的上空。
萧棠枝率先现出身形,向众人笑道:「大家快把耳朵捂上,等下会很吵。」
许多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捂上了耳朵。
萧棠枝道:「圣使大人,可以把东西拿出来了。」
就见于红初伸手往虚空中一抓,抓出一只铜锣,一只鼓槌来。
萧棠枝拿起鼓槌,当当当当一阵乱敲,跟于红初一起不断高喊:「敌袭!敌袭!」锣声人声远远荡开,果然是吵闹得很。
她们两人一本正经的,其他人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萼华道:「这位萧姑娘做事真是出人意表。」
云知还可不知道该不该顺着她的话头夸萧棠枝,便只嗯了一声,默默牵起了她的手。
城主府中的司马盛光很快带人冲了上来,待他看清悬停在半空中的都是谁时,不禁大吃一惊,「你们想干什么?」一句质问说得毫无底气。

「这座城主府太丑了,有碍观瞻,我们决定把它砸了,」萧棠枝笑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全部撤出城主府,否则后果自负。」
这理由实在可笑,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司马盛光还是懂的,只能忍气退了下去,召集府中侍女护卫管家等等,让他们迅速离开。他自己则悬停在不远处,观察这一群忽然降临的南朝大人物,到底要搞什么鬼。
萧棠枝见府中已没了人,便下令开砸。
一群地元境以上的修士,轮流出手,眨眼之间,就把一座豪华府邸打成了废墟。
云知还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自我感觉,当着主人的面,光明正大的砸人府邸,还挺过瘾的,忍不住多打了几掌。
萧棠枝见差不多了,一挥手,带着众人头也不回地去了。
司马盛光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又实在莫名其妙,咬了咬牙,远远地跟在他们后头。
飞出没多远,便见淮水之上,浓雾滚滚,扑面而来,不一刻,以他的眼力,竟然看不清前方的人影。他心中大感古怪,不得不飞近了一些。
又跟出一段路程,就见前方人影一闪,全部钻进了一团半球形的空间之中,消失不见了。
那半球形的空间之内,浓郁的白雾像是一锅沸腾的牛奶,不断往外发散,用不着多久,只怕方圆五十里内,就要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了。
司马盛光没有听说过雾影宗的「三千小世界」,但也知道那必定是什么极厉害的阵法,不敢造次,思索片刻,转身朝邺城的方向疾飞而去。
事关重大,他不敢有丝毫停留,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邺城。
六合惊杀阵跟南朝的守城大阵不同,内外的声息是隔绝的。若要进宫,需以令牌向外层的侍卫确认身份,侍卫提笔,写明来者身份来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出示给内层的侍卫看。内层的侍卫看过之后,进去通报,才会有人前来接引。
接引之人再做一次确认,无误,便可以让守阵者打开一个口子,放人进来。
军事紧急,司马盛光没等太久,便在一处偏殿之中见到了司马长平。
待他说完,司马长平闭目沉吟了半晌,才睁开眼睛,面带微笑道:「有意思。」
司马盛光道:「孙儿驽钝,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

「他们这是要给爷爷出难题呢,」司马长平没有做具体的解释,只是道:「这事你不用知道太多,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司马盛光只得嗯了一声,强行压下了满心的好奇和屈辱。
北朝的地元境巅峰高手已被司马长平召回了邺城,便居住于城南一座大宅之中,司马长平派出一名传讯太监,不一会儿,便把他们召进了宫里。
柳清园看着端坐于酸枝木圈椅上的司马长平,问道:「不知司马兄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可是南朝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司马长平向司马盛光道:「光儿,你为各位前辈复述一遍你刚才跟我说过的话。」
司马盛光只好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屈辱经历。
在殿中站成两排的众多高手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久,柳清园先开口道:「这些南朝人的行事之诡异,实在令人费解。」
司马长平道:「若非光儿亲见,老夫也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古怪之事。」

「这些人的行事看似古怪,却似是冲着司马兄而来。」开口之人身材高大,面容清癯,四十岁左右,若是云知还在此,定会觉得眼熟,正是参与过围攻于红初的火道人祝鸣山。
拓跋涛道:「这些南朝人胆大包天,目中无人,竟敢欺负到司马家主的头上来,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如果只是欺负到老夫的头上,那倒也不算什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司马长平道,「问题是光儿修为虽浅,却是在为我朝戍守边城,代表着魔尊的颜面,被人打上门来,把府邸都给拆了,若是置之不理,未免落了我朝威风,长了他人志气。」

「以我之浅见,最可虑的倒是那个阵法,不知他们躲在里面有何图谋,放任不管,总是令人心中难安。」柳清园道。

「但是司马兄还需留守宫中,我们也需要在城中防范敌人来袭,如何抽得出手去理会他们?」祝鸣山道。
浮游仙宫的宫主傅玉楼道:「不如由我带几个人跑一趟,看看他们弄何玄虚?」
这人白衣飘飘,骨秀神清,倒是未曾愧对仙宫之名。

「恐怕不太妥当,」司马长平道,「照光儿的说法,他们一次性出动了十五位以上的地元境巅峰高手,若是傅宫主只带几人前往,碰到他们,恐怕不易全身而退。」
柳清园皱起了眉头,问道:「依司马兄之见,我们该怎么做呢?」
「大家一起去,最为稳妥。」
「这……似乎十分冒险?」

「邺城有六合惊杀阵守护,本来就不需要这么多人在此,」司马长平道,「东豫城离此不远,我们安排好报信的人手,如果有紧急的情况,接到消息后再往回赶,也还来得及。」
众人默默计算时间,都觉得可行。
祝鸣山道:「今晚是阵法换气之时,须得防止他们再次从换气孔潜入。」

「我们留三人在此,守着换气孔,一旦发现气孔打开,便迅速往气孔打上一掌,把他们阻上一阻,就可以了。」
柳清园道:「还须防备妖族。」

「以妖族的实力,若想破开大阵,没有四五个时辰,休想办到,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傅玉楼道:「但是须得防止妖族把我们的报信之人拦下,结果误打误撞,让南朝的人捡了便宜去。」

「嗯,这个倒是不可不防,」司马长平思忖片刻,「那我们就再留两个人,带一群地元境中阶弟子,在城外潜伏起来,一旦邺城告急,先让地元境中阶弟子散开飞走,等候片刻,再自己飞走,这样一来,他们要想拦下全部报信之人,就很困难了。」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带走的人就不多了,到了东豫城,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祝鸣山道。
柳清园也道:「听说他们还得了一套什么《九皇剑经》,似乎十分了得。」

「两位道兄所言有理,」傅玉楼道,「依我看,如果只是纯粹找场子,可以留待魔尊出关之后再说,但是他们躲在阵法里有何图谋,还是有必要去探听清楚的,能伺机破坏掉,就更好了。」
司马长平点了点头,道:「傅宫主说得是,那我们就把首要目标定为破坏他们的图谋,如若遇到陷阱之类,不要恋战,立刻退走。」
「我们要不要再留两个人守在魔尊闭关之地?」柳清园问。
司马长平道:「这个倒是不必担心,已经有两位道友守着了。」
忽然多出两个地元境巅峰高手,倒是让众人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即想到那恐怕是魔尊自己的人,便又释然了。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自觉没什么明显的漏洞,分派好人手之后,便一起出了宫,往东豫城的方向急速飞去。

第八章 瞒天过海 (七)

北朝负责报信的共有十二人,两位地元境巅峰高手,藏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其余十人分成五组,散得极开,以增加敌人拦截的难度。
按照原计划,两位地元境巅峰高手本是要最后走的,但是临了,司马长平又改动了一点细节,比之前的效果还要好。
说来也巧,有一组地元境中阶弟子,便藏在上次云知还两人呆过的密林里,望着同一片城墙,小声地交谈。
「你说,会有人来攻城吗?」较年轻的那个显然对邺城极有信心,很怀疑世上竟会有人蠢到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较年长的那个笑了笑,说道:「既然各位大人安排我们潜伏于此,那大概会有吧。」较年轻的那个摇了摇头,显然还是有些不信。
「你觉得妖族没有这个实力?」
「当然,他们连天衣境的高手都没有,我们魔尊陛下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们。」「可是我怎么听说,他们最近也有了呢?」
「你听谁说的?」较年轻那个一下子紧张起来,音调拉高了几分。
「是听……」较年长那个忽然咦了一声,惊讶道:「你看那是什么?」较年轻那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还没看到什么,忽觉胸口一痛,一截蓝汪汪的刀尖冒了出来……「是听樊迟大人说的。」他把刀上的鲜血在他身上擦拭干净,把他的尸身丢进了芥子空间里,小心地四处张望了一番,隐去身形,迅速消失不见了。
……
邺城西南方向,三十里处,有一座荒山,山上不知何故,光秃秃的,看上去一目了然,藏不住人。
樊迟和黑龙王等人,就藏在这座荒山的山腹之中。
此时两人正盘坐于地,借着夜明珠的辉光,隔着一张石凳对弈。
在他们身后,分别站着阳弧、黑川英介、藤泽秋平等十数人。
樊迟手执白子,正要落下,忽又停住,道:「有人来了。」「也许是邺城那边来消息了。」黑龙王道。
樊迟道:「也该来了。」投子站起,面向邺城的方向而立。
便于此时,有人搬开堵住洞口的大石,走了进来,向两人分别拜道:「赵奇见过樊迟大人,见过黑龙王大人。」樊迟以真元把他扶起,问道:「可是魔尊那边有何异动?」「不是魔尊,是司马长平他们,」赵奇回道,「他们一行十五人,不知为何忽然离开了邺城,让两位地元境巅峰高手带领我们潜伏在邺城附近,说是如果发现邺城情况危急,就散开飞走,去东豫城找他们报信。」「哦?」黑龙王眼睛一亮,「他们走的人里面,有多少地元境巅峰高手?」「有十四个人,另外一个是司马长平的孙子司马盛光。」樊迟向黑龙王笑道:「看来我们的机会到了。」「不错,」黑龙王也笑道,「他们走了,却留下这么多人报信,可见魔尊仍在皇宫之中,并且有所不便。」「他们为何会忽然离开?」阳弧问。
樊迟道:「除了南朝之人,现在还有谁能引开他们?」「不知南朝人在搞什么名堂,居然能引得他们几乎全体出动,」黑龙王想了想,说道:「从邺城到东豫城,地元境巅峰高手来回一趟,需要接近两个时辰,如果我们能把他们留下的两个顶尖高手重创,便能有足够的时间用于破阵。」樊迟道:「他们为了增加我们的截杀难度,应该会放一些烟幕弹,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嗯,所以我们最好不要理会最先飞走的那些。」「万一他们故意混在普通弟子中间,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黑龙王想了一会,「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只能也学他们,尽量散开,飞起一个打下一个了。」「那就这样吧,」樊迟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我们去请举父大人出手,大家就在五里外散开藏起,只追离自己最近的人就行了。」黑龙王点了点头,又向众人道:「大家尽量手下留情,这些人以后说不定会是我们的得力助手呢。」「龙王兄放心,在下心里有分寸,」樊迟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真喜欢杀人呢?」黑川英介对此不置可否,只问道:「如果遇到那位秦姑娘怎么办?」樊迟道:「那位秦姑娘虽说已有超脱凡俗之意,但跟南朝的那位小兄弟似是关系匪浅,我们不滥杀无辜,只针对魔尊的话,她或许会乐见其成。」黑龙王道:「对那位魔尊最好也不要下死手,我们需要他作为一个过渡,让世人慢慢习惯、接受我们。」众人商议已定,便一起去请举父。
举父就住在他们头顶一层的山洞里,正憋得慌,听说终于可以出手了,不禁大为欢喜,摩拳擦掌道:「大魔尊没赶上,希望这位小的,不要让我失望。」黑龙王又笑着跟他说了不要对魔尊下死手的事。
不料举父听了他这话,大为不满,「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还用你教?」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微微叹了口气:「从前我下手不知轻重,打死了不少人,被王宗仪那老小子镇压在神山底下三百多年,心中虽然一直不忿,如今想来却也未必没有悔意——如果当初我下手轻一点,今天又怎么会被困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樊迟道:「前辈这话怎么说?」
「认识的人全死光了,世界上的高手没有几个,灵气又稀薄,这还不够操蛋吗?」举父吹胡子瞪眼道。
「前辈所言极是,」黑龙王正色道,「依我看,只有飞升仙界才能满足前辈了。」「那是当然,」举父得意洋洋,「待我打完这一场,也该上去找王宗仪那老小子算账了。」众人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他们想必已经到达东豫城了,那我们也出发吧?」「走。」举父带头,一个闪身,直接撞破山体,向邺城飞去。
众人悄悄跟在他的身后,剩五里左右的路程,便停下了。
黑龙王道:「你们都散开吧,我跟樊迟兄守着这条大道。」——他们就停在邺城到东豫城的直线上,施了敛息术,躲在一棵大树的树冠里。
其他人都散开了。
樊迟望着远处宏伟的王城,不由叹了口气。
黑龙王道:「樊兄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我在皇宫里做官的日子,那时候它还不叫北朝皇宫,而叫东魏皇宫。
我还想起了我们少主,和徐元。如今一切都消失了,那些人也都不见了。」「原来如此,」黑龙王默然片刻,正要开口安慰他几句,忽听轰隆一声惊天巨响传来,不由心中一震:「举父大人出手了!」

第八章 瞒天过海 (八)

天衣境高手的一击,威力实在惊人。
举父站在一里之外,只是扬臂扔出了一块石头,邺城的大阵便如被天外陨星砸中一般,轰隆隆的震荡不已。
躲在邺城附近的北朝修士被吓了一跳,犹如受惊的小鸟,冲天而起,四散飞走。
妖族和浪人的高手很快便听到了北朝修士掠空而过的风声,纷纷选定目标,疾追了上去。
樊迟和黑龙王呆在原地没有动。
他们认真数过,飞走的北朝修士只有八名,还有两名仍然没有动静。
他们在举父破阵弄出的巨响中,又等了一刻钟左右,忽然听到头顶掠过一道劲急的破风声。
黑龙王没有迟疑,立即追了上去。
樊迟则留在原地,等最后一名北朝修士。
出乎他预料的是,其他人全部回来了,最后一名北朝修士也没有出现。
他看着黑龙王,黑龙王也看着他。
他不由叹了口气,问道:「你追上了没?」
「追上了,」黑龙王苦笑道,「没想到是个用了追光符的地元境中阶修士,被我封了修为,丢进草丛里了。」樊迟又问了其他人,统计下来,还有两个人成功逃脱。
「算上最后那个悄悄溜走的,便有三人,其中两个还是地元境巅峰修士,形势不容乐观啊。」黑龙王道:「没办法,只能强攻了。好在魔尊很可能出不了手,算来我们的赢面更大一点。」「我们打完司马长平他们,损伤恐怕不会小,举父大人的实力也会有所损耗,到时就怕他破阵之后,坚持要将魔尊唤醒了,一对一单挑,那我们的处境就十分不妙了。」黑龙王沉吟片刻,微笑道:「举父大人碍于身份,不好下手,那就只能由我们代劳了。」……
却说云知还等人钻进「三千小世界」之内,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原本不过一座普通宫殿大小的空间,竟如被两两相对的一圈镜子互相映照过一般,层层叠叠,无有止尽。
要是没有布阵之人的指引,云知还肯定自己一定会迷失在这苍蝇复眼般的古怪空间里。
众人在这水汽弥漫的空间之中呆了半个时辰,便决定出发了。
除了雾影宗的人需留在此处主持阵法,苏秀青、三省长官等没有修为的人也要留在这里。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为了防止他们之中有人逃跑泄密,于红初还把周云情留了下来,有这么一个地元境巅峰高手看着,想必出不了什么乱子。
于红初临走之前,苏秀青把她叫住了。
两人走到一边。于红初笑道:「怎么了,是不是特别舍不得我?」「没有,」苏秀青立即否认道,随即叹了口气,「我刚刚算了一卦,你想不想听?」「想,你说。」
「我算到你们这次行动会失败,而你会死在邺城里……」于红初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才不信呢。」「你先听我说。你不是一直觉得算命这种事,都是骗人的吗?只是判词模糊,怎么解释都行……」「不错,都是骗人的。」
苏秀青又被她打断了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那我这次算出的结果,够精准了吧?」于红初有点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最后平安回来了,那自然就说明我算得不准。」于红初的眼睛弯了起来,笑眯眯地道:「不错,不错。那你以后就不用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哪里神神叨叨了?」苏秀青咬了下嘴唇,犹豫片刻,问道:「你想不想娶我?」于红初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她双唇道:「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楚。」「你,想不想娶我?」这次终于确定了。于红初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涌往全身的甜蜜感,说道:「当然想了。」苏秀青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如果你回来了,向我求婚,我一定会答应你。」「好,我一定回来。」于红初积压了十几年的感情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就因为这次行动很危险,我可能会死?」「一部分吧,」苏秀青叹了口气,「还因为我老了。我跟你们修士不同,没有那么多年可活,今年过去,我就三十了,本来容貌就不怎么好看,以后皱纹什么的多起来,一定会更加难看的。我不想我剩下的一点青春年华,和你一起怄着气度过。」于红初的眼睛湿润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傻话!三十而已,你还年轻得很,跟我当年下山回家看到你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同一个人,能不一样么?」云知还听见,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圣使大人这蹩脚的情话。
……
司马长平等人一路疾驰,进了浓雾的范围之后,才降下速度,小心提防着前进。
柳清园扬袖一挥,开出一条短暂的清晰通道,皱眉道:「好大的雾气。」「司马兄可知道这是什么阵法造成的?」祝鸣山问。
司马长平道:「我对阵法不熟,这个问题该问傅宗主。」傅玉楼道:「这是雾影宗的‘三千小世界’,不知为何要布在此处。」跟他们说了一下此阵特点,倒是跟萧棠枝说的差不离。
司马长平向司马盛光问道:「此处可有什么特异之处?」司马盛光思索了一会,摇头道:「未曾听说过。」「既没有珍稀矿脉,又没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除了能布阵,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处。」傅玉楼道。
柳清园道:「他们莫非是想用此阵把我们困在这里,其实打的是其他的主意?」「走一步看一步吧,凭空猜测,没有证据,是推不出什么来的。」司马长平道。
众人很快来到布阵的沙洲之前。只是此时的沙洲已经完全被掩盖在雾气之下,什么也看不清了。
柳清园和祝鸣山同时出手,卷起一道狂风,把浓郁至极的云雾暂时吹散了,露出「三千小世界」的大致样貌来。
他们一行人在仔细观察阵法,却不知道阵法之内,有人也在观察他们,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和人数之后,嗤的一声,便点着了一张符纸,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萧棠枝等人便躲在离沙洲五十里远的一座小山丘后面,见到手中的符纸无风自燃,她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当即召齐众人,登上飞舟,疾驰而去。
【待续】

第八章 瞒天过海 (九)

一般来说,在极限之内,飞舟越大,舟上的阵法越厉害,速度也就越快。
云知还等人乘坐的这一艘,便比他之前坐过的任何一艘都要快,估计不用一个半时辰,便能飞抵邺南城。
为了掩盖飞舟的破风声,萧棠枝让叶流霜直接现出身形,在前下方大大方方地飞。
她的理由很简单,司马长平等人已经去了东豫城,其他的北朝修士,知道叶流霜被抓进宫里又逃出来的人,不多。天空中本来就少有人迹,撞不上几个修士,刚巧碰到能识破叶流霜的,基本没有可能。如果不巧遇到检查的人,由叶流霜去应付,飞舟偷偷从高处溜过去,这样反而更好。
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只比北朝报信的修士早了一点点,抵达了五雷原。
十五名地元境巅峰修士,以三人为一组,迅速散开,在空中拉出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静待猎物们自行撞上来。
云知还等小一辈的,驾驶着飞舟降落到地面上,保持着隐身状态。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北朝修士如期而至。
这一次,竟仍是蓁蓁最先发现的。云知还已经见识过她的异能,不算很奇怪。
萧棠枝似乎已有预料,也不奇怪。其他人却感到十分惊讶,显然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的灵觉,竟然比地元境巅峰修士还要厉害。
北朝的两位报信人,一头撞进天罗地网之中,便如两粒小石子投进了大海里,没有激起什么涟漪,打斗之声,不过片刻,便已全部平息。
他们被封住修为,带到了飞舟上。
萧棠枝微笑道:「二位也是有身份的人,希望我们不用闹得太难看。」随即问了他们几个问题。
她问的问题不算太紧要,只是「妖族是否出手了」「有几个报信人逃脱」「他们的实力如何」这种,没有询问「魔尊是否受伤」之类的敏感问题。
北朝的两人觉得只是泄露这种程度的信息,似乎不算背叛,便极为婉转地回答了。
萧棠枝让蓁蓁确认过他们没有说谎,想了想,决定不去管那个地元境中阶的传讯者了,向众人道:「我们走吧。」
飞舟继续前进,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终于进入了邺城的范围。
远远的,便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自然是举父等人破阵弄出来的动静。
他们缓缓靠近,停在了有五里远的高空之中。
望着不远处的城池,于红初明显松了一口气,笑道:「能悄悄抵达这里,计划可以说就成功一半了。」
「但是最难的一半还没开始,」萧棠枝道,「接下来,就要看各位大人的表现了。」
罗节道:「最好他们能打个两败俱伤,我们过去收拾残局就行。」「如果真是那样,我们的运气就未免太好了,」云知还道,「简直是躺赢啊。」于红初看向萧如真,问道:「如果我们等下赢了,要不要暂且留下薛湛的性命,交给神后处置呢?」
萧如真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们……直接把他给杀了吧。」「以魔尊的能耐,恐怕不好杀,」云知还眼珠一转,说道:「我有一个提议,可以提振一下大家的士气,就是不知道神后陛下同意不同意。」「你说。」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云知还道,「如果谁能杀死魔尊,神后陛下就赏谁一个大官做,如何?」
李萼华道:「这里的各位大人,官职已经够高的了,还能赏什么大官?」云知还道:「他们赏不了,还可以赏给我们这些小辈嘛,不影响。」萧如真道:「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目光望向众人,微笑道:「能伤到魔尊的,受中赏,赐宝剑灵丹,许上朝议事,可于宫中行走。直接杀死魔尊的,受上赏,封号建威大将军,许上朝议事,女子可长居宫中,男子可于宫中行走。你们觉得怎么样?」
「建威大将军?」罗节眼睛一亮,「好威风的名号,可惜跟我没什么关系。」蓁蓁道:「那姐姐拿一个中赏就好了。」
罗节摇了摇头:「中赏也不好拿啊,能伤到魔尊一根头发,姐姐我就心满意足了。」
……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气氛平淡中带着一点温馨。有时候云知还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决战还是很遥远的事,没有妖族、浪人,也没有魔尊,他们只是在出一次普普通通的任务而已。
在妖族和浪人连绵不绝的攻击之下,邺城外围的阵法早已崩塌,又一个时辰过去,六合惊杀阵也已摇摇欲坠。
北朝皇宫外的修士,见势不妙,大多早早地逃走了。
有些心地好的,帮着疏散了城中的百姓。
黑龙王等人有意维护,那些普通百姓身体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所住的房屋,免不了倒塌得不成样子。
阳弧见大阵崩溃在即,便向黑川英介道:「黑川君,我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阳兄请说。」黑川英介答话间隙,仍没忘了劈出凌厉绝伦的一刀。
阳弧也劈出了一掌,白须微微飘动,有点气喘地说道:「如果像上次一样,老夫不幸再次落入敌手,希望你能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不要让两位大人为难。」黑川英介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蓦听举父大喝一声,手掌隐泛金光,向前用力一推。
轰隆一声,六合惊杀阵在被围攻了将近三个时辰之后,终于彻底崩溃。紊乱的气流四溢而出,卷得雪花漫天飞舞。
司马长平留下的三人,外加守阵一人,皆是地元境巅峰高手,但是此时面对举父的滔天之威,不由一起失了方寸,不知是战是逃。
黑龙王适时大喝道:「投降者不杀!」
四人犹豫了一瞬,正要退下,却听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传来:「几位大人不战而逃,若是被魔尊知道,不知会是什么下场?」四人转身一看,见后方四五丈外多了两个黑黝黝的人影,像是剪纸一般,消瘦到了极点,身子随风轻轻摇曳,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四人互望了一眼,一起走了过去。
一个道:「还未请教两位道兄高姓大名?」一个道:「守护魔尊安危,是我等职责所在,我们又怎敢不战而逃?」一个道:「方才我等被敌方威势所慑,一时失态,惭愧,惭愧。」一个道:「便请两位道兄示下,我等要如何抗敌?我四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两个「纸人」脸上刚露出一点笑容,蓦觉呼吸一窒,四股劲风当面扑到,悍猛无匹。
两人大惊,脑中一念方生,已被四道拳劲打飞了出去。
四人一招得手,心中却殊无欢喜之意:打空了!
更准确地说,是被那两人以莫名其妙的手段卸掉了大部分劲力。
他们也是够狠,一击不中,立即扑上,刀剑齐出,招招可致人死命。
两个「纸人」本事不小,被偷袭在先,又以二敌四,仍然勉强打了个平手。
申小卿道:「这些人好生无耻,不战而降已经够丢脸的了,居然还反过来偷袭自己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云知还握着她的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么,魔尊一方处于绝对的下风,他们要是敢继续顽抗,很快就要身死道消了。」
樊迟向黑龙王使了个眼色:「龙王兄,我们去请魔尊出来。」两人一起飞进了皇宫之中,开始搜寻魔尊的所在。
其他的妖族和浪人也飞进去四处搜查。
举父倒不急,飞到皇宫正中的位置,静静地等着。
皇宫里的人,在阵法崩溃之后,便一拥而出,四散逃命,这时宫中早已没了人影,空荡荡的,十分寂静。
黑川英介飞过昭阳殿上空,忽然停下了,向众人高声叫道:「他在这里!」两个「纸人」闻言大吃一惊,他们本就不敌四人连手,这时慌乱之下,露出破绽,嚓嚓几声,被四人劈成了好几段。
黑川英介知道樊迟和黑龙王心中所想,叫出那一声之后,未被两个「纸人」之死影响分毫,手臂微动,已劈出一道奔雷掣电的刀光。
砰的一声,刀光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屏障,双双湮灭不见。
黑川英介手臂再动,第二刀又疾斩而去。
这时举父却已来到了他的身旁,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显然对他擅自行动极为不满,正要出手阻止,却听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啸响起,跟着一条血红色的人影,从下往上闪电般轰来。
那道刀光被他一撞即碎,没有丝毫停留,仍向举父两人撞来。
举父反手一挥,把黑川英介远远甩开,一拳轰出,砰的一声巨震,无形的波纹瞬间扩散,把方圆两百丈之内的雪花震成了齑粉,连绵的宫殿齐齐遭殃,地面凹陷,犹如光滑的瓷碗。
举父仍然屹立如山,血红色的人影却倒飞了回去,当空喷出一大蓬鲜血。
举父皱着眉头打量着二十丈之外的年轻人,问道:「你伤得很重?」薛湛整个人犹如刚从血池中捞起,浑身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水,嘴里「咳咳」连声,不停地吐着鲜血。
他咳了好一会,才勉强站了起来,看着举父道:「阁下是谁?为何要害我?」「我叫举父,是妖族中人,要找你比武。」
薛湛苦笑道:「阁下修为强绝,如今的我不是对手,比不比没有区别,在下认输便是。」
堂堂魔尊,居然会如此干脆利落地认输,这倒是十分出乎众人的意料。
樊迟等人皱起了眉。举父也一时傻了眼。
萧棠枝问:「蓁蓁,你看他是不是在说谎?」
蓁蓁点了点头:「是的,他在骗人。他受的伤一点都不重,就是在演戏而已。」叶流霜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他有什么秘法可以伪造伤势,上次我们都看走眼了。」
「这可如何是好?」云知还有点头疼,「我们又不能现身提醒他们,这样他们还怎么打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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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河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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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瞒天过海 (十)

东豫城。
司马长平等人仔细观察过阵法之后,大感棘手。
柳清园问道:「傅宗主,你可有破阵之法?小弟愚钝,实在看不明白。」「办法倒是有,但是很麻烦,」傅玉楼道,「最直接的,当然是以蛮力破阵,但是以此阵之坚固,没有一两天的时间,恐怕破不了。其次是由精擅奇门遁甲的人带领,入阵找寻敌人所在,把守阵之人杀死,阵法自然也就瓦解了。再次是截江断流,令其丧失灵气来源,再施以蛮力,估计三四个时辰可破。」「傅宗主可有把握,带领我等进去一试?」祝鸣山道。
傅玉楼道:「老实说,我没什么把握。此阵所覆空间看似不大,内里却另有一番天地,便如三千个小世界叠在一起,虚实交错,变化无穷,我若独自一人进入,或许没有问题,带上你们,就很难全身而退了。」司马长平想了想,说道:「看来我们只能选择第三种法子。」柳清园道:「淮水又深又急又宽阔,若要截江断流,恐怕不容易。」接道:「我倒是另有一个法子。」
祝鸣山问:「什么法子?」
「他们若是全部来了这里,神后宫中岂非再无高手了?」「柳兄想去建康探探情况?」
「他们还有那么多大臣,我就不信没有一个知道的。把他们抓来问一问,也许就能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
「即使有,他们躲在神后宫中,阵法一开,我们想抓到他们也不容易。」柳清园微微一笑,说道:「咱们抓几个南朝的老百姓去,就说,如果他们再不出来,我们就把他们的百姓杀死,南朝人向以仁义自居,肯定会出来的。」「这……恐怕不太好吧?」祝鸣山道。
柳清园道:「吓吓他们而已。」
司马长平道:「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这样吧,留几个人在此,一方面截断江水,一方面留意邺城来的消息,其他人随我去一趟建康。」众人分配好人手,司马长平便带着七位地元境巅峰高手,疾速飞到了建康城。
令他们感到不同寻常的是,神后宫中一片漆黑,只在正门处悬挂着一只灯笼,照亮了一封钉在宫门上的书信。
司马长平上前取下,拆开了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众人看到信封上写着「司马兄亲启」几个大字,皆感到奇怪,再见了司马长平的反应,更是好奇。
祝鸣山道:「司马兄,这是谁写给你的?他预料到了你要来?」司马长平把信递了过去,道:「祝兄请看。」
祝鸣山看过,也不由皱起了眉头,得司马长平同意,又传给了其他人。
司马长平见众人已看完,便叹了一口气,道:「陈婴元兄我是认得的,但是十几年不见,感情早已淡了,无缘无故的,他不会主动给我写信。」「所以,肯定是策划这次行动的人,指使他写的?」柳清园道,「这人会是谁?」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那位萧家之女萧棠枝,」司马长平道,「她既已料到我们会来,此时宫中肯定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柳清园道:「这位萧姑娘的美名,从前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有想到智略也如此出众。」
司马长平道:「柳兄弟或许有所不知,这位萧姑娘极有可能是天玑老人的弟子,鬼谷一脉,自然不同凡响。」
「哦?据说鬼谷一脉,有文武之分,其中武脉的传人,便是那位叶流霜叶姑娘,文脉的传人,向来保密,无人知晓,司马兄又是从何得知?」「前几天,有人潜入宫中,探听消息,便是这位萧姑娘带的头,他们离开之后第二日,看守永巷的内监前来报告,说是少了叶流霜的身影,我便猜,她要么是被潜入者带走了,要么是自己趁机逃走了。如果是前一种情况,谁会救她?那自然是她的同门师姐。当时没有证据,还不能完全肯定,现在看这位萧姑娘的行事,料敌机先,虚实难测,分明是鬼谷一脉的风格,自是再无疑义。」祝鸣山道:「司马兄既然前几日已有怀疑,当时就应该去把天玑老人‘请\'
过来才是。」
「当时毕竟没有证据。天玑老人多年前便已不涉凡尘,虽有陈年痼疾在身,却也不是易与之辈,魔尊闭关之际,平白招惹一个强敌,殊为不智。」柳清园道:「说来也是奇怪,如果那位萧姑娘当真是天玑老人的弟子,她被困在边境好几年,难道她的师父就不去救她?」「也许是鬼谷门下有什么规矩,出师之后就要自力更生,不能再依靠师门?
又或者那位叶姑娘此次下山,任务之一便是救她师姐出来?」祝鸣山猜测道。
司马长平道:「这些问题先放一边吧。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各位可有主意?」「信上说,’神器将出,非人力可敌‘,你们觉得真的假的?」柳清园问。
祝鸣山苦笑道:「这根本无从判断。」
「信息太少了,」司马长平也道,「除非把他们揪出来,逼问一番,否则我们什么也确定不了。」
「这位萧姑娘可真够狡猾的,」柳清园道,「你们说,她做这些会不会只是拖延我们时间,实际上另有图谋?」
司马长平认真琢磨了一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各种线索似有若无,越努力去抓,便越是模糊,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烦躁和挫败感,思索良久,终于长叹一声,颓然道:「我们回去吧。」
「回哪?」
「先去跟傅宗主他们汇合,然后回宫吧。」
「不管他们了?」
「不管了。我想,他们若真躲在阵中,有何图谋,那自然是算好了时间的,等我们破完了外面的阵法,他们的图谋早已成功了,所以不如回去守着魔尊,以不变应万变得好。」
这个推论自然是不够严谨的,但是他觉得有些疲惫,懒得再纠结另外的可能了。
其他人觉得有理,一行人便又火速赶往东豫城。
远远的,他们便看到傅玉楼带着其他人疾飞了过来,扬声叫道:「邺城危急,有天衣境高手攻城!」
……
邺城。
樊迟见局面一时僵住,念头一转,便笑道:「魔尊身上有伤,不复全盛之威,这的确令人遗憾,但也不是全无解决的办法。」举父喜问道:「什么解决的办法?」
「比武便如弈棋,一方棋力稍逊,另一方可酌情让子……」举父插话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多让他几招?」「也可以定好招数限制,比如千招之内,如果举父大人赢不了魔尊,便算自己输了,等等,」黑龙王笑道,「当然,魔尊或许会觉得千招多了点,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樊迟也笑道:「但是以魔尊的身份,五百招以下,就未免太少了,有点侮辱人。」
两人一唱一和,转眼就给魔尊定了个奇高无比的标准。
薛湛又咳了几口血,勉强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以六百招为限,决一胜负。」举父皱眉道:「太多了,以你的状态,十招吧。」他砍价砍得如此凶猛,倒是把樊迟两人吓了一惊,互相看了一眼,黑龙王无奈开口:「举父大人,依我看,还是一百招吧。」薛湛道:「阁下莫要看不起我,以我如今的状态,起码可以接上五十招。」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定下来二十招。
其他人远远退开,场中只剩下举父和魔尊。
纷纷扬扬的雪花,自天空飘落,经过两人身旁时,像是撞着了一个琉璃瓶子,划过一道道顺滑的弧线后,徐徐坠向黑暗的地面。
素来灯火辉煌的邺城,此时漆黑一团,以修士的目力,也看不出多远。
樊迟随手丢了几个火球下去,几棵大树轰的一下燃烧起来,火光冲天而起,把场中照得亮如白昼。
举父只说了一声「小心了」,快如电闪般一连击出九拳。
奇怪的是,他的每一拳都不是对着薛湛发的,最近的一拳,也落在他三丈之外。
薛湛却面色凝重,身子紧绷着,死死盯住举父的下一步动作。
举父轻击一拳,落在薛湛的头顶三尺之处。
轰隆一声巨震,薛湛身周的空间像是突然崩溃了一般,爆发出无法想象的刚猛拳劲,从四面八方向他碾压而去。
薛湛纵身一跃,仿佛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极有韧性、无法摧毁的纸片,在拳劲的肆虐之下,随意变幻着形状,虽然艰难,却终究飞出了那个危险至极的空间。
他勉强站起,又吐了一口血,咬牙道:「十招了,再来!」举父赞许地点了点头,也不废话,骤然出拳,轰向他胸膛。
这次也许是过于突然,也许是薛湛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竟然没有躲开,被打得飞了出去,又吐了好几口鲜血。
接下来的场面有点残忍,也有点诡异:举父每出一拳,薛湛便倒飞几十丈,吐出好几口鲜血,再倒飞几十丈,吐出好几口鲜血……他既不倒下,也不停止吐血,顽强得令人心疼。
举父的眉头紧紧皱起,以他的心性,喜欢的自然是棋逢对手大战三百回合的快意,这种纯粹虐菜的打法,让他十分扫兴,但是薛湛没有认输,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一拳一拳地打下去。
转眼,到了最后一拳。
举父微感不耐,心想:「再拿不下你,我还有何颜面上去见王宗仪那老小子?」当下深吸一口气,运足十成真元,一拳轰出,当真有天崩地裂之威。
「砰!」的一声,薛湛被远远砸飞了出去,整个人散了架一般,再站不起来,向地面直坠而去。
举父以为自己又打死了人,心中涌起一阵懊悔之意,便要追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樊迟怕薛湛有诈,急叫道:「大人小心!」
却已迟了。
薛湛吐出的鲜血,并没有完全跌落下去,有一些便附着在雪花之上,漫空飞舞,只是他吐得实在太多,也没人能注意到哪一次留下了哪几滴,这时举父稍一分心,他便立即发动了。
凌厉无匹的血色剑光,从数十滴血珠之中迸射出来,不过一个瞬间,便横扫过了举父所在的百丈空间,每一朵雪花每一粒尘埃,皆被生生切成了齑粉,气势之骇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以樊迟和黑龙王这等人物,也不禁被惊得呆住。
「大、大人?」
许久,两人才充满惊疑地叫了一声。
举父的下巴动了一下,看动作,也许是想抬头,往天上看一眼,但是没有成功。
他的身子裂了开来,分成几块,落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咳、咳……」薛湛又咳着血站了起来,缓缓开口:「能杀死一个天衣境高手,我这一番苦修,倒也没有白费。」
忽然虚空中刀光一闪,往他颈上劈落。
薛湛身形一晃,让过刀锋,一截衣角,却被刀劲劈飞,悠悠飘落。
樊迟和黑龙王对视一眼,「他终究还是受伤了!」两人心中皆是同一个念头,「趁他病,要他命!」身形如电,往薛湛扑去。
薛湛硬挨了举父好几计,又刚刚发动完咫尺元阴剑,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敢跟两人硬拼,一步踏出,已到了阳弧面前,探手往他脖颈抓去。
阳弧没想到他一眼看中了自己,心中一慌,只勉强挥出一掌,砰地打在他胸口,让他又吐了一口鲜血,第二掌却已来不及发出,只觉得脖颈一痛,被他咬住了,用力一吸,浑身精力随着鲜血喷涌而出,顿时整个身子软了下去。
薛湛把阳弧的尸身随手扔掉,呸了几声,道:「好臭的血!」黑川英介哪能想到,他竟会如此残忍,自己答应阳弧的话,根本没有兑现的余地,他就已经死了,心中莫名悲愤起来,怒道:「你找死!」身子往虚空中一撞,已不见了人影。
藤泽秋平紧随其后,也不见了身影。
黑龙王不敢怠慢,右手在虚空中拂过,如弹琵琶,铮铮铮铮,现出七柄宝剑。
樊迟则轻轻一踏,从他的双足开始,一道黑色洪流席卷而上,却是一副鱼鳞甲似的玄黑铠甲,覆盖全身,只露出两只坚毅有神的眼睛。正是他的天赋神通「玄犀甲」。
原属于北朝的四名修士面露犹豫之色,显然还没下定决心,究竟帮哪一方的好。
黑龙王朝他们大喝道:「临阵投敌,莫非你等还想有回头之路吗?」四人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一咬牙,纷纷取出兵器,围了上来。
薛湛所吸的精血已被他消化完毕,自觉恢复了不少,好整以暇地笑了一笑:「各位别急,奈何桥窄,一拥而上,可得小心掉进忘川河里,误了轮回之路。」
【待续】

第八章 瞒天过海 (十一)

樊迟冷哼一声,也不答话,身子轻晃,曳出无数残影,覆满鳞甲的拳头犹如炮弹,轰向薛湛的头颅。
薛湛一拳迎上。
一大一小两只拳头撞在一起,短暂地凝停了一瞬,伴随着一声巨响,又迅速分开了。
樊迟在空中滑退出四五十丈之远。强烈的冲击像是一阵大风,从他的拳头「刷!」一下掠遍了全身。他身上的鳞甲嗡嗡作响,仿佛蜜蜂翅膀一样高速震动,好一会儿,才停止下来。
薛湛甩了甩隐隐发疼的右手,见他似乎没有受伤,不由大为惊讶:「好厉害的铠甲!」这时黑龙王和另外四人已冲了上来。
剑影刀光掌风拳劲连绵不绝,暴风骤雨般攻向薛湛。
薛湛一边躲闪,一边还击,有时又随口点评、讥刺几句,显然仍有余裕,并不紧迫。
樊迟试出身上铠甲确能化解他的攻击,信心大增,加入战团之中,招招进攻,不留余地。
黑川英介两人则以遁术隐藏在虚空之中,不时觑准空隙,双刀齐出,斩风裂云,袭杀薛湛。
薛湛方才与举父一战,受伤不轻,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自保无虞,想要反杀,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局势暂时稳住了,但是樊迟等人明白,战局若是僵持下去,无疑是对薛湛利好,如果司马长平等人及时赶到,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拼命。
更快,更准,更狠!
燃烧着的几棵大树逐渐熄灭,残存的火星隐现红光。在它们上空,不时爆发出的法术辉芒反过来把它们全部照亮。焦黑冒烟的树干枝丫,像被焚烧过的怪物尸体,在夜色中看来,格外怵目惊心。
……
飞舟上。
一连串变故同样让云知还等人震惊不已。
妖族死掉的两个人,都跟云知还打过交道,虽然是敌对的一方,但是云知还对他们并不感到厌恶,仇恨就更谈不上了。这时突然见到他们死得如此之惨,他的心里猛然涌起了一阵茫然夹杂着悲哀的感觉,许久说不出话来。
于红初见舟上的气氛十分沉重,便开口道:「不管如何,魔尊的绝招我们是见识过了,轮到我们之时,相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悲剧。」「于姐姐说得是,」绛云仙子道,「只要我们把他吐出的鲜血全部清理干净,他就没有机会发动这样的攻击。」「何况看他的样子,恐怕还不一定能发动第二次。」李萼华道。
罗节问:「他这是什么招式?为什么会从血里冒出剑光来?」云知还想起一件事,回道:「为什么冒剑光我不懂,但是那些血是怎么回事我倒是猜到了。」便跟她们说了前几天见到薛湛把女子落红吞进肚子里的事情。
「哇,他好恶心,」罗节听了,一副要吐的表情,「这么说,他刚才是把那些血混在自己的血里吐了出来,趁举父防备松懈的时候,突然发动了袭击?」「嗯,想必是这样的,」萧棠枝道,「我们那时候以为他是要吞进去疗伤,如今看来,他是在借女子元阴修炼什么剑法才对。」叶流霜道:「都是我看走眼了。」「没事,」萧棠枝安慰她,「如果没有你的观察,就没有我们这次行动。再怎么说,我们这次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还是很成功的。」于红初道:「他们快要撑不住了,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此时风雪已经停息,天空之中,现出星月的微光。众人一齐望去,果然见到薛湛似乎已恢复了许多,正大展神威,杀得对手节节败退。
「这人好强的恢复能力,」绛云仙子道,「好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于红初向其他九位修习九皇剑经的修士说道:「走吧,我们按计划,去另一边等着他。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我们厉害。」十人起身,走向舱门。
云知还向绛云仙子道:「师父,您可要小心啊。」绛云仙子笑着挥了挥手:「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十人全部施了隐身术,绕到薛湛等人的右边去了。
云知还看向皇宫上空的战场,只见薛湛举手投足之间刚猛绝伦,别说北朝的四名修士,便是有七柄宝剑护体的黑龙王,也被打得剑势衰颓,嘴角溢血,各人之间的配合,更是越发的迟滞、散乱,一场大溃败就在眼前,不可避免了。
他心底生出一种悲戚之感,看着颇显狼狈的黑龙王仍在奋力操控着七柄宝剑,死战不退,犹豫片刻,微一咬牙,「不管了,能帮上一点算一点吧!」心神默默勾连芥子空间里的羲和剑,将手一指,呛啷一声,羲和剑凭空现身,正落在黑龙王的手上。
黑龙王手中忽然多了一柄宝剑,大感讶异,剑身内澎湃欲出的纯净火元,让他立即知道了这是什么,不由一阵激动,他强忍住四处张望的冲动,大喝一声,将剑一抛,轰的一下,八柄宝剑之上皆燃起了熊熊大火,气势焕然一新,威力暴涨。
薛湛见他驾驭着八柄宝剑,火龙般卷了过来,也不禁暗暗吃惊,深吸了一口气,运足十二层真元,劈出一掌。
两者相撞,便如当空打了个霹雳,在场之人皆被震得耳鼓发疼,几乎站立不稳。
黑龙王身外八剑四散飞去,整个人便如同一块大石,轰的一下砸塌了远处的一座殿宇。
薛湛也不好受,踉跄后退,一阵气血翻涌。
就在此时,樊迟到了,右拳上冒出一截短茅,锋锐无比,正是他以本体上的犀牛角炼化而成,带着刺耳破风声,狠狠砸向薛湛。
薛湛的拳上绽放出血色光华,两人又对了一拳。
这次樊迟退了三十丈,薛湛却退了十丈。
其他人看出便宜,又是一拥而上。
在云知还看来,他们这场混战,就像是狼群对上狮子,一方胜在威猛,一方胜在数量,双方都是不要命的,厮杀起来格外惨烈。
飞舟上的人都皱起了眉头,萧如真这种从来没有见识过厮杀场面的,更是有惊心动魄、不忍目睹之感。
萧棠枝看了一会,摇了摇头,遗憾地道:「看来他们还是要输,你们也去准备一下吧。」飞舟上还剩下五名地元境巅峰高手,他们拿了两张天机符,悄悄溜了出去,分守在于红初等人的外围,防止魔尊受伤之后逃跑。
云知还、李萼华和申小卿也站了起来,他们三人一组,也拿了天机符,潜伏在于红初等人西边的位置。
羲和剑上有云知还打下的法术印记,他通过芥子空间,把它默默招了回来,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损伤,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龙王老兄怎么样了。」李萼华道:「你放心,他应该死不了。」云知还看着她们两人,忽然笑了一下,伸手把她们抱进怀里,嘴上说道:「我们就快要死了,再不抱一下就来不及了。」李萼华本来还想挣扎,听他这么说,又心软下来,便任由他抱着。
申小卿道:「我们有这么多人,肯定会赢的。」「嗯。」云知还点了点头。
李萼华道:「他们也有很多人,恐怕就快回来了。」这个问题十分严重,云知还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
薛湛的实力出乎意料的强,此时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跟樊迟卯上了劲,全是硬碰硬地对轰。
樊迟身上的铠甲片片脱落,头发散落下来,嘴角不时溢出鲜血,显然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
但是他的眼神仍然坚定,战意汹涌,被一次次打飞,又一次次猛扑回来。
薛湛忍不住生出厌烦之感,又一次打飞他之后,忽然吸气吐气,噗的一声,喷出一道血剑,把他钉在了琉璃瓦铺成的殿顶上。
樊迟失去鳞甲的小腹被整个贯穿,鲜血汩汩而出,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终于解决了这个难缠的对手,薛湛不由松了一口气。
北朝的四名修士见两个顶尖高手被先后打倒,斗志全失,掉头就跑。
薛湛提起精神,追上一个,便把他扔到另一个身上,砰砰两响,四名修士犹如中箭的鸟儿,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黑川英介自知难以幸免,发疯般连劈数千刀,刀光如暴雪滚雷,却被薛湛一一躲过,终于力竭,被薛湛一把掐住脖子,吸干了满身精血。
藤泽秋平眼见无力回天,想起兄长之仇未报,朝呆在远处徘徊观望的妖族和浪人们吼了一句,「快跑!」施展遁术,转身就逃。
薛湛大笑道:「一个也别想跑!」电光般追了过去。
藤泽秋平飞遁的方向,正是于红初等人的所在。
于红初皱了下眉,一挥手:「救他!」
薛湛已追着藤泽秋平到了于红初等人百丈之外,忽然心中警觉升起,生生止住了身形,右手一张,在身前张开一个血色屏障。
「轰!」一声巨响,九道剑光汇成一股,狠狠劈在了血色屏障上。
薛湛喉头一甜,差点又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他盯着眼前接连显形的九道身影,沉声道:「原来是你们在搞鬼。」藤泽秋平早趁机躲在了众人之后。
于红初上下打量了薛湛一番,笑道:「魔尊大人可真是威风,杀人喝血,面不改色,就是不知道这场面若是被北朝国民看了去,他们会作何感想?」
「他们会作何感想,我不知道,也没兴趣,」薛湛淡淡笑道,「横竖是些无知畜类,蠢猪笨狗,我要做些什么,跟他们毫不相干。」
「哦?」于红初道,「魔尊大人想做什么呢?我倒是很感兴趣。」
「告诉你也无妨,」薛湛打了个呵欠,接着道:「我要飞升。」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惊人的答案,原来魔尊大人要做的事,却也平常得很。」
「平常?」薛湛摇了摇头,一副「你们真是不可理喻」的神情,「你可知道古往今来,这片天地,平均多少年才能出一个飞升者?」于红初想了想,答道:「大概几百年吧。」「准确的说,是三百年。自始至终,飞升,都是一项少数人的事业,只有真正的惊才绝艳之士,才可能超脱此界,获得无限的自由,」薛湛的目光扫过众人,遗憾道:「你们都不行,所以不可能理解我。」
「我的确很难理解,一个人为了飞升,可以弑父杀母,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毫无心理负担地喝血,这要何等的狼心狗肺,才能做到?」
「修士与凡人,本已是不同的物种,我与你们,更是天差地别,你们缺乏修士的自觉,蝇营狗苟,纠缠于凡尘俗世,不得超脱,自然很难理解比你们高出一个层次的人,」薛湛微微一笑,「人情礼法,皆是狗屎,三纲五常,全是放屁——你们可敢把自己的母亲卖进妓院里去?」他最后一句问得突然之极,又颇能撼动人心,便在众人心旌摇荡之际,刷一下冲了过去。
砰一声炸响,众人如被爆破后的石块,四散飞出——却没有人受伤,一个个都好得很。
他们手提长剑,站的位置极为玄妙,把薛湛围了起来。
薛湛感觉到九股奇妙的力量汹涌而至,刹那间,便把周遭的灵气排挤了个干净,点滴都没剩下。
「看来这就是你们新得的《九皇剑经》了,」薛湛点了点头,「是我大意了。」骤然出手,向于红初轰出一拳。
于红初与左右两人把剑一挥,她面前的空间忽然起了一个波澜,薛湛轰出的拳劲被兜头一卷,顿时消散不见了。
这下薛湛不吃惊也不行,连连出击,四面八方皆试了一遍,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这剑阵之中,他的实力与三位地元境高手相当。
他脑中急转,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因为剑阵之中没有灵气,自己与天地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只能动用自身真元的缘故。
天衣境高手胜过地元境巅峰高手的地方,便在于他们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能以更快的速度调用更大量的灵气,只论自身真元的话,比地元境巅峰高手强不了多少。
薛湛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极为不妙。于红初等人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灵气,自己却是有出没入,早晚要耗光真元,任人宰割。
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他当机立断,掣剑在手,猛攻了上去。

第八章 瞒天过海 (十二)

于红初等人却不跟他硬拼,三人一组,三组成阵,就像一张不断变幻着的巨网,每次出招皆是遥遥一剑,把他打回原地,钉死在阵心。
薛湛左冲右突,明明离阵外自由的天地不过两百丈的距离,却怎么也冲不出去。虚空中像是灌满了粘稠的物质,虽然看不见,却让他的速度大减,浑身的劲力无处发泄,越打越感烦躁憋闷。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输了。」
他的目光在九人之间转来转去,努力寻找着破绽,攻击便不免弱了下来,最后干脆改成躲闪和化解为主了。
以他的实力,一心采取守势,于红初等人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他。
云知还见于红初等人牢牢占住了上风,自然大感欢喜,但是以他如今的眼力,也看得出来她们暂时无法取胜。
「司马长平等人恐怕很快就要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不由想起了秦迟锦,「要是秦仙子在就好了。她此时会在哪里呢?」当初分开之时,秦迟锦说是要去看住举父,但是她又不知道举父去了哪里,合理的推断,她应该会去看神后与魔尊的决战,留意举父会不会在那里出现。当时举父没有出现,那她接下来会去哪里找他?
「是了,秦仙子此时一定就在这里!」
云知还兴奋地站了起来,展目四顾,却没有发现秦迟锦的踪影。
他也没有气馁,知道秦迟锦肯定也是跟自己一样藏起来了,便要跨出天机符的圈子,去叫她出来。
李萼华把他拉住了,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叫个强援来帮我们。」云知还道,「神后飞升,老魔尊去世,新魔尊登基,秦姑娘肯定会想到,举父他们会守在邺城,所以她现在一定就在附近。」申小卿听了,笑道:「师弟,你认识好多姑娘,每一个还都特别有用。」李萼华似笑非笑地看了云知还一眼,说道:「你就这么肯定她会帮我们?」云知还迟疑了一下,「我也不敢完全肯定,但是总得试一下不是?」「嗯,那你快去吧。」李萼华放开了他。
云知还往魔尊那边看了一眼,确定他暂时还逃不出来,便放心地飞到外面,高声叫道:「秦仙子,秦仙子,你在这里吗?在下有事相求,请你出来一见。」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屋脊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她随意地坐着,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袂,显得又飘渺又出尘,正是许久没见过的秦迟锦。
她抬眸望向云知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云公子,我在这里。」云知还又惊又喜,忙飞到她身旁坐下,说道:「我没猜错,你果然在这里。」「你是不是想要我去把北朝的人拦下来?」「是的,」云知还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就是不知道秦仙子方不方便出手?」秦迟锦道:「我没什么不方便的。」
云知还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喜道:「那可太好了。」想了想,又道:「但是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还是不出手得好。」「那怎么拦下他们?」「你把气势放出来,吓一吓他们就行了。」云知还笑道,「就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拦,让他们看不到这里的情况,这里也看不到他们的情况。」「嗯,我明白了,」秦迟锦笑着点了点头,「在魔尊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不敢怠工,恐怕就不得不跟我拼命了。」她向魔尊那边看了一眼,道:「一个时辰后,我再回来。」身形微晃,已不见了踪影。
飞舟上,萧棠枝向其他几人笑道:「有秦仙子出手,看来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叶流霜道:「我们就没事可做了吗?」
「有啊,怎么会没有,」萧棠枝从怀里取出一个扎口小布袋,解开了,把一堆瓜子稀里哗啦地倒在飞舟的操作台上,向众女招了招手,「你们都过来,我们比赛吃瓜子。」萧如真忍不住笑道:「萧姐姐,你这些瓜子哪里来的?」萧棠枝把一把瓜子塞到蓁蓁手里,说道:「我们来之前,我不是跟蓁蓁去认人了么?回来的时候遇到一群小宫女,就问她们有没有瓜子,她们说有,我就跟她们要了一些。」蓁蓁咬了一颗,边吃边道:「萧姐姐,我可以去看看他们么?」小手指了指已被藤泽秋平救下寻回的樊迟和黑龙王。
萧棠枝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现在还不行,等魔尊败局已定,我们才能露面。」在九皇剑阵的压制之下,薛湛已是无力回天。
他体内的真元越用越少,而发动咫尺元阴剑的血珠只剩下一颗,显然不足以扭转局面。
至于九皇剑阵的弱点,也许有,但是他目前还没能发现。
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南朝中的内奸上,但是暗示了好几遍,却没得到他的回应,不由心中犯起了嘀咕,不知道该不该叫破他的身份,趁他们混乱之时,直接逃走。
若是他们事先已预料到了这一手,提前做好约定,那自己这招自然就失效了,只平白搭了一个盟友进去而已。
虽然不知道南朝此次行动的策划者是谁,但是既然司马长平等人能被调走,说明此人心智不俗,会提前做好防备,也不奇怪。
薛湛第一次陷到这种困境里,他咬了咬牙,压下满腔升腾的怒火,决定继续死守,等司马长平带人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空中激战的十人,不时爆出亮光和巨响,整个邺城都静悄悄的,笼罩在一层淡黑夜色之中。
萧棠枝把瓜子壳收起,装进布袋里,扎好了口子,才对蓁蓁道:「蓁蓁,你现在可以去看他们了。如果他们不反对,你就把他们请到这里来,我有话要跟他们说。」蓁蓁答应了一声。
罗节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俯下身子,把蓁蓁背起,施了隐身术,飞到樊迟等人面前,解除了法术,现出身形来。
樊迟的伤口已被包扎好,只是失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他看着面前站着的蓁蓁,问道:「小家伙,你怎么来了?」蓁蓁道:「我来看看你们。」
樊迟勉强举起右手,握了个拳头,又松开了,微笑道:「我没事,死不了。」黑龙王也坐起身子笑道:「我也没事,死不了。」藤泽秋平摇头叹了口气:「一个跌了个大境界,一个勉强捡回一条命,也真难为你们还能笑得出来。」「境界跌了,还可以练回来,命没了,可就什么也没了。」樊迟道。
黑龙王也道:「我第一次觉得生命这么宝贵,唉,活着真好。」他想起惨死的阳弧和黑川英介,心情不由低沉下来,望向不远处隆起的两个小土包。
罗节咳了一声,帮忙转移话题道:「我们神后陛下有请,两位可有意愿前去一叙?」樊迟和黑龙王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罗节朝飞舟的方向一指:「她们就在那里,你们自己去吧。我和蓁蓁还有点事,等下再回。」藤泽秋平带着樊迟两人去了。
蓁蓁仰起小脸问道:「姐姐,我们要去做什么?」罗节把她背起,往宫殿群飞去。

「杀魔尊没有我们的份,那我们也不能白来啊,听说过和氏璧么?就是被制成传国玉玺的那个,咱们去把它偷回来,献给神后陛下,怎么说也是一份功劳不是?」薛湛久等司马长平不来,消耗过大,又心浮气躁,一个不慎,被穿过防护的剑光刺中了肩头,涌出的鲜血眨眼染红了半边身子,又是狼狈,又是恼怒,暗想:「这可怪不得我了!」张嘴欲呼。
便于此时,耳中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攻击于红初,快!」薛湛闻言大喜,拼起余力刷刷刷劈出数十道剑光,抵住其余八人的攻击,张嘴噗的一下,喷出一道劲急血箭,直射于红初。
于红初见过他以这招把樊迟钉在殿顶上,心中微凛,手中长剑一瞬震动数百次,搅起无数空间涟漪,向血箭卷了过去。
那箭来得好快!
咻的一声,已射穿了空间中弥漫的波纹,颜色变浅变淡,仍向于红初射来。
于红初正要唤出木华盾挡上一挡,忽听有人叫了一声:「圣使大人小心!」左肩被人撞了一下,身不由己,往右边跌了出去。
撞她的人正是李天臣。
他一剑劈出,血箭爆成一团红雾,消散无形。
于红初却没感到任何欣喜之意,只来得及暗叫了一声「糟糕」,便见一条血红色的身影,从李天臣原来的位置蹿了出去。
不用说,那人正是薛湛。
薛湛此时已顾不得形象,急急如丧家之犬,胡乱选了一个方向,亡命飞遁。
云知还见于红初等人压着薛湛打了老半天,估摸着胜利不远,正松了一口气,忽见一道人影从阵中蹿出,箭矢般往自己这边射来,不由吃了一惊,好在他虽慌不乱,与两位师姐同时出手,三道剑光互相交缠增益着,最后足有水桶粗细,狠狠轰了上去。
薛湛忙着逃命,虽然知道有人埋伏在虚空之中,却也没想到刚好就在自己正前方,又离得如此之近,只来得及往侧边偏了一偏,随手推出一掌。
轰隆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薛湛右手臂衣衫尽裂,血痕遍布,已从云知还三人身侧飞了过去。
云知还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薛湛已经去远,知道自己追之不及,只能悻悻罢手。
薛湛被云知还三人阻了一阻,柳清窈已追了上来,遥遥劈出一剑。
薛湛再接一招,全身都在冒血,但是他的心志也当真强悍,仍然拼命飞逃。
殿顶连成一片,从底下飞速掠过,薛湛之前吸取的精血已消耗殆尽,眼前阵阵发黑,知道自己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被身后的人追上。
便于此时,前方忽然冒出了两个少女的身影,稍大的一个背着稍小的一个,小的那个手上还把玩着一枚玉玺,薛湛一见之下,气得七窍生烟,不用说,那正是自己放在御书房里的传国玉玺,怒极饿极之下,加速往她们两人扑去。
罗节背着蓁蓁,好不容易找着玉玺,刚从地面飞到空中,便见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往自己两人扑来,不禁大吃一惊,这人虽然面容可怖,十分狼狈,她却还没忘了,正是那个喜欢喝人精血的魔尊,正想着「完了,我命休矣!」却听轰的一声,一柄清亮如水的长剑从天而降,把薛湛震得浑身喷血。
在这一瞬间,她既想逃跑,又觉得有机可趁,心中犹豫不决之际,日积月累的习惯,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抽出阴雷鞭,「啪!」的一声,抽了出去。
正是那招她已练了千百遍的「首鼠两端」。
也许是薛湛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许是她这一招确实精妙,不同凡响,鞭梢不偏不倚,正中魔尊的额头,雷元透脑而过,他一声不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直到尸体着地的声音传来,罗节和蓁蓁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哇哇哇,」蓁蓁一阵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姐姐,你把魔尊杀死了诶!」罗节还有些不敢相信,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不是做梦,」云知还已经跟在于红初等人后面追了过来,拍手大笑道:「恭喜师姐,贺喜师姐,你是建威大将军了!」秦迟锦飞到两人身旁,召回自己的长剑,也笑道:「我保证,他肯定不是我杀的。」
【待续】

第八章 瞒天过海 (十三)

蓁蓁从罗节背上下来,拉起秦迟锦的手,叫了一声「秦姐姐」。
秦迟锦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了她一些「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练功」之类的问题。
这时,萧棠枝驾驶著飞舟飞了过来,打开舱门,叫上于红初一起去检查薛湛的尸体,确认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才松了一口气:「好了,大功告成,我们可以回去了。」
萧如真问:「萧姐姐,那边的人不管了吗?」她说的是停在不远处,往这边不断张望的司马长平等人。
萧棠枝道:「那些人在两任魔尊手下,坏事可没少干,现在见到魔尊死了,也没立即过来投降,说明面子上还是放不下,等著我们主动去招揽呢。」她哼了一声,接著道:「那就晾他们几天,看看谁的耐性比较好。」
于红初道:「当初我也以为他们会四分五裂或者投降来著,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新魔尊来,这次不知道他们的运气还会不会有那么好。」
绛云仙子笑道:「有萧姑娘在,来一个,我们杀一个,可不会再怕他们了。」
「不错不错,」云知还也来拍马屁,「有萧姑娘一人,可敌一国。」

「那是你们执行得好,可不能把功劳都归在我头上。」萧棠枝笑道,「我们走吧,左圣使她们该等得急了。」
众人一起上了飞舟,驾驶著往东豫城飞去。
樊迟和黑龙王见魔尊被一个地元境初阶的小姑娘杀死,众人得胜而归,也只能相视苦笑,心中百味杂陈。
萧棠枝走到他们面前,坐下说道:「那,我们就接著谈事了?」
黑龙王道:「萧姑娘请说吧,如今我们是技不如人,不听也不行了。」
萧棠枝笑道:「两位是不是觉得自己输得太冤了点?」

「不,输了就是输了,在这点上,我们没话可说。」樊迟道,「但萧姑娘的提议若是不能让我们大多数族人接受,那我们也只能拼死反抗了。」

「这点你们倒是不用担心,」萧棠枝道,「虽然这次大战之后,你们损失惨重,但是不说妖族,便是南海上的数百万浪人,也是不能小觑的力量,除非我们能把他们全部杀死,不然,和平地解决争端,对我们来说,就都是最好的选择。」

「萧姑娘坦诚。」黑龙王道,「老实说,我们还真有点担心,你会是魏武帝那样的人物。」

「斩尽杀绝不是个好主意。」萧棠枝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转过一圈,见他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听著自己说话,便认真道:「浪人的行迹,我听说过许多,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有罪的,但是我们无法处置他们——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多了。」

「这听起来很荒谬,很不公平,但是没有办法,」她叹了口气,「如果我们追究到底,把他们抓起来一一定罪,那将要处决很大一批人,浪人群体不会坐视不管,即使屈于形势,不敢当场反抗,但是那些犯人,也有他们的父母和孩子,他们还什么都不懂,把情感放在道理之前,他们会满怀仇恨地活下去,一旦时机来临,便要展开报复,于是我们又要把他们定罪,推到刑台之上斩首,他们又要报复……没完没了,我们将陷入无休无止的恶性循环之中,无法解脱。」
藤泽秋平低下头,沉思不语。
萧如真小声道:「但是临海死去的百姓,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和孩子啊。」

「这就是最不公平的地方,」萧棠枝语声沉重,「他们的心中当然也有仇恨,但是他们明理,守规矩,甚至还很宽容,如果我们宣布与浪人停战,和平往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不会选择去报复——如此日复一日,亲身经历者终有一天,会全部离开人世,新的一代人出生,成长,他们会在各种书籍上、各种传说里,得知上一代人的经历,但是那时候鲜血已经淡去,悲痛消散无踪,他们只会感慨今日生活之幸福,并且把过去的一切称做历史。」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仇恨的链条只能由我们去斩断,如今,我们站在更文明的一边,就势必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众人都不由沉默下来。
许久,黑龙王才开口道:「萧姑娘此言,令人佩服。在下愿意做一担保,回去之后,必定严加管束,不会让他们再侵扰临海百姓一分一毫。」
萧棠枝道:「仇怨易生难灭,机会不会有第二次,希望龙王大人好生把握才是。」
「有违此言,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龙王大人有此决心,我就放心多了,」萧棠枝道,「但是一味强压,终究不是长久之策。这样如何?待我们处理好北边事宜,便派出五百修士,助龙王大人剿灭凶禽猛兽,还浪人一片太平地界,让他们安定下来,接受更好的教育——如果教习不足,可以请我们前去帮忙,如此,或能改风易俗,实现两族永远的和平。」
黑龙王叹道:「萧姑娘如此大方,真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
樊迟道:「我听说南海之中,有珊瑚,有珍珠,又有许多肉质鲜美的海鱼,龙王兄若是舍得,不妨定期给沿海百姓送上一些。」
「樊兄提醒得是,我族亏欠人族甚多,自该如此。」
萧棠枝道:「白得之物,难获珍惜,龙王大人若想长久,不如开设榷场,两族通商,有了利益往来,自然就有了情谊。」

「萧姑娘这提议甚好,」黑龙王道,「我辈打打杀杀得久了,心思不免变得十分粗鄙,竟未曾想到还有商贸之事。」
于红初见他们转眼之间,便把事情都定好了,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的心志十分坚定,但是真要她去把浪人男女老少,全部杀死,她还真下不了手,能和平解决,自然最好。
她看著萧棠枝,忽然觉得似乎看到了神后的影子,便对她笑道:「萧姑娘,妖族和浪人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解决我们内部的事务了?」

「圣使大人稍候片刻,」萧棠枝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樊迟,笑道:「樊大人,上面的名字你可认得?」
樊迟展开一看,吃了一惊,苦笑道:「萧姑娘,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妖族的人?」
萧棠枝道:「樊大人可还记得,当初魏武帝是怎么打败你们的?」

「传说中,魏武帝有一双能照彻十方世界的慧眼……」樊迟忽然顿住,震惊道:「你是说,那双『慧眼』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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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瞒天过海 (十四)

「不错,」萧棠枝笑道,「而且拥有这双眼睛的人,你已经见过了。」
樊迟惊疑不定。
知道蓁蓁身上异状的人,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
蓁蓁指著自己的小脸,眨了眨眼睛:「萧姐姐,你是说我么?」

「除了你还有谁,」萧棠枝摸了摸她的头,「只是你年纪还小,无法完全发挥出『慧眼』的威力。」
云知还一向知道蓁蓁的眼睛很厉害,但是从没有向这方面想过,这时经萧棠枝点破,稍一回想,果然如此,不由大为高兴,暗想:「我的运气可真不错。」
樊迟却苦笑著摇了摇头:「看来我们的运气可真不咋地,族人中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却被你们抢了先去。」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这次合该你们输。」
樊迟点了点头:「萧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让他们撤回来,以后也不会再派了。」
萧棠枝道:「我更想让樊大人明白的是,没有无敌的功法,也没有无敌的神通,妖族的变形之术固然厉害,老天爷却要再降下一门眼术来克制它,可见平衡之道,才是天意,希望我们能不恃强,不凌弱,两族和和气气的,在这个世界共存下去才是。」
「萧姑娘此言,在下谨记,不敢稍忘。」
黑龙王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处理内部的事务,想著还是避嫌的好,便对萧棠枝道:「我们还有一些人留在北朝,现在想来已无必要,所以想把他们召回来,萧姑娘若是无事吩咐,我们这便退下了。」他此时已对她十分佩服,故而措辞甚恭。
萧棠枝点了两位地元境巅峰高手出来,说道:「两位大人此次回去,任务深重,身边高手却只剩一位,保险起见,还是带上他们的好。」
黑龙王和樊迟自然没有意见,便带上他们离开。
藤泽秋平跟著走到舱门口,又走了回来,向于红初鞠了一躬,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云知还道:「这人倒也还算明理,虽然嘴上说不出来,却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没有白救他。」少了一个老想著暗杀自己的敌人,于红初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神色冷了下来。
萧棠枝向秦迟锦道:「秦仙子方才仗义出手,我们还未曾谢过。」
秦迟锦微笑道:「萧姑娘不用客气,只是吓唬一下他们,我觉得挺好玩的。」
萧棠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就再借一次秦仙子的剑用用如何?」
秦迟锦把长剑取了出来,提在手里:「这次要吓唬谁?」
萧棠枝用三根手指捏著她的剑尖,把它缓缓移向了李天臣,问道:「李家主还有什么话说?」
「早知道瞒不过你们,」李天臣坐在靠窗的位置,仍然镇定,「我没话可说。」
「为什么?」于红初问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因为我不喜欢你们所创造的世界,」李天臣望著窗外,目光变得渺远,「我不知道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我想停下来,往回走一点。」
萧棠枝秀眉微蹙,问道:「你喜欢北朝?」
「不,我不喜欢北朝,」李天臣顿了一下,「但是我也不喜欢如今的南朝。」
「为什么?」

「你们理解不了的,」李天臣摇了摇头,「你们已经是南朝的一部分,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只会觉得可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试我也知道,」李天臣道,「你们所谓的自由,在我看来,只是放纵,你们所谓的博爱,在我看来,无非滥情,你们所谓的平等,在我看来,不过目无尊长。一切都过了火,人们不信神,不敬祖,假装理解别人,实际上只相信自己,道理泛滥成灾,人人自行其是,每天都有狂徒宣称自己发现了新的真理,圣贤文章却被束之高阁……」
他也许是太久没有诉说过了,一开口竟有滔滔不绝之势,中间又夹杂著几句混乱晦涩的话语,在场之人倒有一大半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于红初皱著眉打断了他的话:「南朝并不禁止这些思想,如果你能通过辩论说服大部分人,你可以和平地实现你的主张。」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辩论是你们的专长,我们不会在这方面自取其辱,「李天臣道,」行动,才是我们的辩论。「「但是你们的行动已经失败了。」
「所以我无话可说。」
云知还默默听了许久,忍不住道:「你已经说了很多了。」
许多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天臣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萧棠枝笑著开口道:「李家主的想法想必由来已久,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跟随神后,一起反抗北边呢?」
李天臣深吸了一口气,又平静下来:「当初神后许诺我们,成功之后,她会给我们更崇高的地位和进阶天衣境的心得,虽然前者我不放在心上,但是后者却令我十分心动,所以便答应了她。」

「谁想到,世界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在修行上,我却是一无所获。以神后的为人,那份破境的心得感悟,自然不可能是假的,所以答案只能是我天分如此,修行已经到了尽头。」

「我辈中人,不能飞升仙界,便当留名青史,正如萧姑娘所说,无法选择的忠诚和奉献,又有什么高贵可言?我是天的臣子,可不是哪一个世俗中人的奴隶!」
「我有我的道要走,自然也就算不上什么背叛。」
于红初问:「你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李天臣欲言又止,最终只简短地道:「不同于南朝和北朝的第三种世界。」

「如今你已经暴露了,你的同伙也很难幸免,你们的一切构想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李天臣闻言却只笑了笑:「支持我们的人远比你们想象的多,不然我没必要暴露自己,也要把魔尊放走。我倒下了,自然会有其他人默默地坚持下去。」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于红初道,「如果你们不采取极端的行动,南朝并不是容不下你们。」
「道不同不相为谋,圣使大人不必多说。」
萧棠枝道:「有蓁蓁在,如果我们想,肯定能把他们找出来。」

「我死之后,他们会蛰伏起来,很长一段时间不再采取行动,难道萧姑娘要凭著他们仅存于脑子里的想法,就把他们抓起来定罪吗?何况他们的人数是如此之多,各人思想并不统一,你们一定会产生大量的误判,制造许多冤假错案。」
这问题倒是棘手。萧棠枝叹了口气:「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们一个很好的交代,说不得我们也只好试上一试了。」
李天臣显然早有准备,十分镇定地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她,「主谋都在这里了。萧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萧棠枝看完,传给了于红初,于红初又传给了绛云仙子。
绛云仙子目光刚一投到纸条上,云知还便清楚地看到她娇躯颤了一颤,脸上涌现出惊讶愤怒哀伤等复杂的神色来,不由凑过去问道:「师傅,您怎么了?」
绛云仙子捏著纸条的玉手轻轻颤抖:「原来是他想要杀我……」
【未完待续】

第八章 瞒天过海 (十五)

云知还往纸条上看去,见上面写着两个名字:陈世章、李松云。
他对四大家族的人不熟,一个都不认识,便去问李萼华。
李萼华说,两人都是四大家族里长老一级的人物,第二个便是李行云的爷爷,至于第一个是谁,她犹豫了一会,才偷偷地在他掌心写字,告诉他那个人是师父曾经的一个情人的父亲。
云知还结合绛云仙子的神情,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师父曾经说过的那个男人的父亲想要杀她……」
绛云仙子把纸条传给了其他人,很快,在场的人都已看过,舟上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陈婴元叹息道:「没想到世章竟如此糊涂,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放不下当年那件事。」
李天臣看了绛云仙子一眼,微哼了一声:「如果你有一个温顺善良的好儿子,却不幸被不守妇道的女子勾引,执意反抗自己,最后竟闹到自尽身亡的地步,你也会耿耿于怀十几年,恨不能亲手把对方杀死的。」
绛云仙子此时已恢复了平静,闻言只冷笑了一声,不屑置辩。
云知还却忍不住道:「是他主动追求我师父的,我师父可没有勾引他。」
「哦?你是从哪里得知?」李天臣问。
「自然是听我师父说的,」云知还道,「你可以不信她,但是我相信她不会骗我。」
「害死了人,自然要巧言令色,欺骗自己一番,不然要如何活下去呢?」
「你这话用在这位陈世章先生身上更合适一些。」云知还道,「我师父既没有说过他『有辱家门』,也没有把他关在重元塔内,更没有给他递刀子送白绫,他自己执意要死,只是因为他的父亲不允许他跟我师父在一起。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这位陈世章先生非要倒打一耙,不过是想逃避自己的责任,不敢面对自己逼死自己儿子的真相,实在是可恨又可怜。」
云知还说完,见他闭嘴不语,便问道:「怎么,理屈词穷,无话可说了?」
「若是只凭一张嘴,便能颠倒世间黑白,天理何在?」李天臣道,「我不跟你辩,也知道我是对的。」
云知还一阵无语,只能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于红初道:「就这两位,没别的了?」
「主要的事情都是我们做的,」李天臣道,「我们早就说好了,如果我们之中任意一个暴露了身份,万不得已之下,可以把另外两个人供出来,以保存有生力量。我们都已经老了,机会应该留给更年轻的人。」
李萼华见其他人似乎没什么问的了,想起一个积存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李行云是什么时候到李家的?」
「大概十年前吧,」李天臣倒是有问必答,「闹出那种丑事之后,我便把他打发到了后山,让他面壁思过去了,谁知道过了一年,他回来之后,他爷爷却发现他有些古怪,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他爷爷坚持认为,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严刑逼供不成,便想要直接杀了他,他没办法,只好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想跟我们做一个交易,换取一条生路。我同意了,便留了他一命。」
原来如此……李萼华终于明白了,当初李行云为什么会说自己跟他其实没什么仇恨,因为害自己搬出李家的李行云,跟后来的李行云,不是同一个人啊……
她不免有点遗憾和惆怅感,自己的家仇,终究没能亲手报上。
罗节对李天臣所说的细节,倒是有些好奇,便问道:「他爷爷是如何察觉到不对的?」
「那位妖族的少主,算得上天赋异禀,他所用的,已经不能再叫做化形之术,而更像是传说中的夺舍,他趁虚而入,翻阅了李行云的全部记忆,融合了他的部分人格,一般人肯定是无法发现他的破绽的,」李天臣道,「但是李行云的爷爷,一向极为疼爱他,对他的言行举止,知根知底。一个人之所以是那一个人,不仅是由他的记忆决定,更重要的是,他处理记忆的那一套方法,与旁人不同。那位妖族少主只是得到了李行云的部分人格,本质上还是在扮演他,遇到他爷爷这个行家里手,自然就露馅了。」
云知还想起阳弧说过司马长平打了李行云一记锁神指,这时有点明白过来,那恐怕不仅是禁制,还有把他的神魂锁在一具躯壳里,防止他不知不觉逃走的意思。
「有意思,」他忍不住点了点头,插话问道:「他爷爷不会也是想找我师姐报仇,才跟着你瞎混的吧?」
「那倒不是,他跟我一向投契,只是想法相近而已。」李天臣等了一会,见没人问自己了,便向萧棠枝道:「萧姑娘当初说自己留了手段,不怕内奸临阵反戈,但是直到现在,我好像也没发现这手段到底在哪里?」
萧棠枝道:「没有什么手段,那只是吓唬你的。」
「是么?」李天臣不由惊讶起来,「我以为你留有后手,所以面对魔尊的暗示,一直不敢回应,直到他准备叫破我的身份,迫不得已之下,我才出了手。」
「那时候我只能这么说,」萧棠枝道,「万一揪出的内奸,正好是十一位修习九皇剑经的人里,独一无二的那一位(或者两位),那就没办法继续行动了。
我甚至还留了一个在东豫城,为的便是让你以为我已经很有把握,只是没有证据,才未曾把你抓起来。结果,你果然跟魔尊从头打到了尾,忠实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至于防止魔尊逃走的那些手段,只是最基本的准备,倒不是专门为你而设。」
李天臣听完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了。
……
周云情等人察觉司马长平他们已全部撤走之后,又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把阵法关了,站到东豫城的城墙上,点了一排黄色的灯笼,等着萧棠枝她们回来。
过了很短又像是很长的时间,他们听到了飞舟响亮的破风声,不由一阵激动。
苏秀青的手心都紧张得湿透了,不断念叨着:「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却不敢想于红初回来了没有,直到看见她疾飞过来的身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道:「你……」忽然惊叫了一声,被她抱着,抛了起来。
于红初又张臂把她接住,笑道:「苏妹妹,你是我的了!」
苏秀青惊魂甫定,白了她一眼,耳根却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一行人全部登上了飞舟,萧棠枝跟他们详细述说了此次行动的经过和结果。
等众人消化完各种惊人的消息,萧棠枝才道:「以后的天下会很太平,但是有一个威胁,却不得不认真提防。」
于红初道:「萧姑娘可是担心,修士之中,哪天又冒出一个新魔尊来?」
「是的,」萧棠枝道,「天衣境的高手太强大了,如果我们不能有效地制衡住这种力量,日子终究过不安稳。」
云知还笑道:「萧姑娘肯定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在卖关子。」
「不错,萧姑娘,你就快说吧!」许多人起哄道。
「是这样的,我觉得等安定下来,我们可以选择合适的时机,把九皇剑经公布出去,让全天下的修士都可以学……」
于红初思索片刻,笑道:「好主意。」
「的确是个好主意,」苏秀青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样就可以组成许多个九皇剑阵,顶尖的力量被分散掉了,谁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谁就能掌控住整座天下,而不用担心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疯子,莫名其妙就主宰了天下人的命运。」
「但是也要小心,不能操之过急,起码要等到大家有了共识之后,才能慢慢实施,以免造成天下分裂,军阀混战,那就弄巧成拙了。」萧棠枝补充道。
「萧姑娘说得对。」
「萧姑娘言之有理。」
「萧姑娘考虑周到。」
……
一片嘻嘻哈哈的赞颂之间,突然冒出来一句:「萧姑娘万岁!」
不用说,又是云知还来起哄了。
「萧姑娘万岁!」
还真有不少人附和。
一片嬉笑打闹声里,飞舟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之中。
.

终章(一)

回到建康之后,萧棠枝派人去把陈世章和李松云抓了起来,和李天臣一起废去修为,关进了天牢里。
于红初问她:「其他人就不管了?」
「嗯,不管了。」见众人还有疑虑,萧棠枝便解释道:「世界上每天都有人犯罪,理由各种各样,再多几个他们这样的人,也没什么的。我们做好最基本的那些,让绝大多数人有好日子过,就行了,不用刻意考虑特定的某一些人——大的局面被我们掌控住了,他们这些人再如何心怀不满,也翻不了盘,因为大多数人并不是凭借着理念去行动的,他们首先考虑到的是自己的生活。这些人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那么多期待着我们失败的眼睛在看着,我们又怎么能不成功呢?」
「萧姑娘真是好气魄,」苏秀青接道,「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要变成一堆哑雷,再也炸不起来。」
其他人觉得有理,也都同意了。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才各自散去。云知还等立了功的,领了一堆奖赏,欢欢喜喜地回了于红初的旧宅。
萧棠枝和叶流霜则去了位于他们隔壁的一座宅子。林二叔等人驾驶着飞舟飞到南朝之后,就被绛云仙子安排住到了那里。
一连几天都在奔波和战斗,如今终于平静下来,萧棠枝感觉又放松又疲惫,沐浴过后,便早早地睡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她打开房门,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她的侍女小圆走过来,喊了一声「小姐」,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到了另一个国度,即将开启一种新的生活。
她懒懒地问道:「什么事?」
「神后派了人来,让小姐进宫去。」
「嗯,我知道了,你让她稍等片刻,我一会就来。」
萧棠枝认真洗漱了一番,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穿的杏黄衣衫,跟着前来传话的小柠,一起坐马车往皇宫赶去。
薛湛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城中的百姓表现得比神后胜过魔尊那一次还要高兴,显然他们也都觉得,北朝那边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再变出一个天衣境的高手来。
小柠对萧棠枝道:「萧姑娘如今可是大名人了呢,城中的百姓都知道是萧姑娘制定的计划,也都知道是萧姑娘领导了昨天的行动。」
「是于圣使传出去的吧?」
「不是的,萧姑娘这次可猜错了,」小柠笑着道,「是我们神后陛下的意思。」
「是么,」萧棠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神后陛下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她说想找你聊聊天,解解闷儿。」
萧如真正在御花园里赏花。
在她前方,盛开着一丛丛黄的白的紫的粉的各色菊花。
她微微俯下身子,小巧的琼鼻靠近花瓣,轻吸了一口气。晨风吹起她雪白的纱衫,好像阳光还太过单薄,留了一团云雾在她身上似的,平添了几分飘渺绰约之意。
萧棠枝站在她身后静静观赏了一会,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她,笑道:「神后妹妹真美,连我都忍不住要心动了。」
萧如真感觉到她光滑的脸颊凑了过来,贴磨在自己的脸上,有点痒,又有点说不出的舒服,便也由着她,说道:「姐姐别取笑我了,你才美呢。」
萧棠枝搂着她纤细的腰肢,问道:「萧妹妹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是啊,什么都瞒不过萧姐姐,」萧如真想转过头来,刚动了一下,感觉到她的唇角磨在自己的脸颊上,有点怪怪的,只好停下来,继续说道:「我想把神后的位置让给姐姐,不知道姐姐意下如何?」
「你现在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让给我?」
萧如真叹息道:「以萧姐姐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我不适合做神后的。当时他们推我上来,只是应急之举,要论能力,论性格,两位圣使都比我合适得多。
神后的女儿,便要继续做神后,南朝没有这样的道理。「萧棠枝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要神后这个位置,可以传给两位圣使大人,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当然是因为萧姐姐更厉害啊,」萧如真笑道,「姐姐,你就不要再谦虚了,我喜欢你坐这个位置。」
她用的词是「喜欢」,萧棠枝听了,也不禁笑起来:「好吧,既然妹妹你喜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如真高兴道:「那可太好了!」顿了一下,接道:「萧姐姐,不知道是不是我跟你同一个姓的缘故,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特别亲切,好像我们是亲姐妹一样。」
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欢喜,萧棠枝也不禁高兴起来:「嗯,我也这么觉得。」
「唉,」萧如真叹了口气,「自从母亲飞升,父亲去世之后,我就觉得孤零零的,面子上虽然还在强颜欢笑,故作镇定,其实心里特别慌,既担心北边的打过来,又担心自己不能胜任神后之职,闹出笑话来,丢了母亲的脸……直到我看见你,心里才突然镇定下来,知道自己不用再孤军奋战了,你一定会帮我的。」
「这是不是就叫缘分啊?两位圣使都没有给过我这种感觉。」
萧棠枝把她抱得更紧一些,轻轻嗯了一声,笑道:「当然是啊。」
两人静静依偎着,过了一会,萧棠枝道:「妹妹,你跟你母亲的性格,好像一点也不像呢。」
「好多人这么说,我都习惯了,」萧如真道,「也许是因为我的父亲母亲太强大了,我一出生就感觉到了,知道自己只要乖乖地听话,不用做什么,也能快快乐乐地过上一辈子,所以就长成现在这样了。」
萧棠枝听了,莫名心疼起来,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说道:「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是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的。」
「嗯,」萧如真扭了扭身子,「姐姐,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萧棠枝笑着抱紧了她,「妹妹又香又暖,姐姐不舍得放手呢。」
被明晃晃地调戏,萧如真不由脸上微红,羞道:「姐姐,你好坏。」
萧棠枝想起在北朝皇宫的横梁上,被云知还不停调戏的情景,忽然觉得这样调戏别人很有趣,继而想道:「我这妹妹这么美,又这么可爱,被他看到了,肯定要起坏心思。不行,这江山怎么说也是我打下来的,哪能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去?」便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笑道:「妹妹,你闭上眼睛。」
萧如真对她是言听计从,也不问为什么,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萧棠枝好好端详了一番她的秀脸,只觉得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动人,不由暗赞一声:「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一低唇,吻了上去。
【未完待续】

终章 (二)

四片姣美如花的唇瓣碰到一起,萧如真触电一般睁大了眼睛,正好看见萧棠枝近在咫尺、暗含锋锐之气的眉目,意识到她正在亲吻自己,不由一下子愣住了。
萧棠枝感觉到她唇瓣的水嫩娇软,十分满意,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学着当初云知还的样子,又温柔又细致地亲吻着她。
四片嘴唇越粘越紧,渐渐地,连两条细嫩丁香也纠缠到了一起,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萧如真心里一阵迷惘,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全身懒洋洋的,又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她的身子越来越热,越来越轻,最后好像变成了一只气球,要随着热风飞到天上去。
可是萧棠枝紧紧抱着她,让她只能留在原地,接受着另一个女子的亲吻爱抚。

「呜……萧姐姐好过分,」她勉强组织起一点思绪,模模煳煳地想:「她的手怎么伸到那里去了……」随即思绪被一阵快感打断了,不由呜呜嗯嗯地呻吟起来。
萧棠枝一只手抓揉着她圆弹的小屁股,一只从衣领钻了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握住了一颗椒乳,轻轻揉捏着,十分小心,生怕把她娇嫩之极的肌肤弄破了。
萧如真第一次跟人如此亲密,还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女子,还是光天化日地在御花园里,不由羞涩异常,精致绝俗的小脸上布满了可爱的晕红,倍显娇丽迷人。
萧棠枝一边吃着她的小舌头,一边揉着她的敏感部位,再见着她柔媚得像要滴出水来的眼睛,心里又爱又怜,充满了说不出的柔情。
感觉到她的身子软得像一团棉花,她便侧抱着她,让她坐下来,嘴唇分开,含住她的耳垂,右手伸到她腰间,解开了束腰的丝带,又解开了肚兜的系带,低声笑道:「让我看看妹妹长大了没有。」
萧如真眼睁睁看着她素白如玉的纤手把自己的肚兜拿掉了,一对雪兔似的嫩乳顶着两粒红梅跳了出来,不由耳根发烫,双手一抬,捂紧了两只滴粉搓酥的小东西。
萧棠枝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它们尖圆小巧,嫩白可爱,便往她耳孔吹了口热气,笑道:「妹妹别羞,我们都是女子,你怕什么?」
萧如真低垂粉颈,嘀嘀咕咕地道:「那姐姐你也有,干吗要摸我的?」
萧棠枝噗嗤笑了一声,挺了挺胸,道:「你摸我的,我摸你的,这样才有意思嘛。」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来,你先摸摸看,手感如何?」
萧如真也觉得有点好笑,大着胆子捏了捏,惊讶道:「姐姐,你的胸好大,皮球一样,好有弹性。」

「好玩吗?」萧棠枝如愿以偿,也用手包覆住了她的嫩乳,小心翼翼地揉捏着,不时用指甲轻轻刮擦她娇嫩的乳蒂,面带微笑,倾听着她婉转动人的呻吟。
萧如真被她撩拨得面如醉酒,浑身轻颤,明澈如水的美目眯了起来,好像小猫一样,惹人怜爱。
萧棠枝不时亲一亲她柔嫩的面颊,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雪白滑软的胸腹之间游走,到处摸摸捏捏,狎玩了好一会,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便缓缓下落,最终钻进了她两腿之间。

「呜,呜呜……」萧如真最敏感的部位被她一阵轻拢慢捻,忍不住扬起了光洁如玉的细颈,呦呦哀鸣,「萧、萧姐姐,你……你放过我吧……我好难受,好羞人呢……」
萧棠枝掌心包着她光熘熘滑嫩嫩的雪蛤,揉来摸去,不一会儿,整只手掌都被稀蜜似的粘暖花浆打湿了,不由笑道:「妹妹流了这么水,难怪难受呢。」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把她雪白的纱裙褪了下来,「让风吹一吹,会好一点。」
明知道她在胡说八道,萧如真也毫无办法,羞涩难当地在朗朗乾坤之下,完全暴露出了自己的下体。
萧棠枝垂目看去,见她两条细白美腿之间,夹着一只晶莹如玉的雪蛤,光熘熘的,一根毛发也没有,蛤嘴微微裂开,露出一线诱人极绝的嫩缝儿,色如胭脂,正娇娇蠕动着,吐出一缕缕清亮的粘液,忍不住色心大起,指尖轻探,压着她的穴口研磨起来。
萧如真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纤细剔莹的指尖在自己私处不断地勾挑按磨,小脑袋瓜晕晕乎乎的,阵阵快感电流般在全身流窜,忍不住蜷起了足趾,在草地上无意识地踢动着双腿。
萧棠枝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全身的反应,指上由轻到重,由浅到深,渐渐把半根中指都插进了她的小穴里,一边轻轻抽送着,尽情感受她的紧窄和湿润,一边以拇指按着她偷偷冒出来的幼嫩蛤珠,不停磨动。
强烈的刺激让萧如真有些忘乎所以,「啊啊啊」「呜呜呜」的呻吟叫唤声越来越响,穿透虽值深秋、仍颇为繁盛的草木,向远处传了出去。
她们两人一个沉迷肉欲,一个兴致勃勃,丝毫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正闻声走了过来。
领头两人十六七岁,长得一模一样,正是柳清窈的女儿金珠和银珠。剩下两位则是年纪稍小一些的宫女。
她们都听出那忘情呻吟着的,似乎是神后陛下的声音,心里不由怦怦乱跳,
「也不知是谁有这个福分,竟能得到神后的青睐?」心里实在好奇,几人忍羞屏气,缓缓走了过来。
当草地上搂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子身影落入她们的眼帘,她们不由愣了一下,既觉吃羞,又觉好笑。

「原来是萧姑娘……也是,除了她,还有谁能这么亲近神后?」银珠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哎呦,萧姑娘好狠,捣得那么快,那么用力,我看我们的神后陛下要不行了。」一个宫女笑嘻嘻地道。

「神后陛下出了好多水……她会不会口渴呀?要不我们回去拿点水来?」另一个宫女道。
……
金珠见她们越说越不像话,忙喝止道:「就你们话多!走走走,别看了,别看了,神后陛下要……」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啊、啊啊啊啊!」
原来萧如真感觉到有人在旁边偷看,早已是羞不可遏,再听到她们大胆露骨的议论声,更是无法忍受,便在众人面前,高潮倏至,浑身颤抖着,丢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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